1999年,世纪之交的钟声即将敲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末世狂欢与新世纪憧憬的奇异气氛。
在全球范围内,尤其是以美国为中心的科技领域,互联网的热潮已然演变成一场席卷一切的癫狂盛宴。纳斯达克综合指数如同搭载了火箭,悍然突破5000点历史大关,一个个仅凭概念、甚至只有简单网页构想的公司,在Ipo当天就能创造出股价翻番、甚至翻数番的财富奇迹,华尔街的分析师们不断调高着各种不可思议的目标价。
这股狂潮同样猛烈地冲击着正在奋力追赶世界的中国。北京、上海、深圳,无数的咖啡馆和简陋办公室里,涌动着渴望成为“中国版雅虎”、“中国版亚马逊”的年轻面孔,门户网站、b2c电子商务、搜索引擎等概念层出不穷,融资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着每一个造富神话,仿佛一个全新的、由代码和资本主导的美丽新世界正在眼前铺开。
在这片震耳欲聋的喧嚣中,远在上海的“星火科技”团队,再也无法保持王钦所期望的冷静。那位王钦高薪聘请来负责日常运营的年轻cEo,多次带着充满焦虑和急切的神情,通过电话和面对面向王钦建言,语气几乎是在恳求甚至是警告:“王总,时代变了!现在的逻辑完全不一样了!我们必须立刻转型,集中所有资源,要么做综合门户,要么切入电子商务,这才是资本市场的宠儿!我们必须拥抱泡沫,加入这场盛宴,否则我们就是在逆天而行,将彻底‘错过一个时代’!” 团队里那些年轻的工程师和运营人员,也普遍被这种氛围感染,人心浮动,认为王钦的保守策略正在扼杀他们的梦想和潜在的财富。
身处深圳华创总部的王钦,感受到了来自上海的巨大压力,这压力不仅来自于商业判断,更来自于一种对时代洪流的审视和自我怀疑。在无数个深夜里,他审阅着华创稳健但增长缓慢的财务报表,再对比着媒体上那些火箭般蹿升的互联网公司估值,一个尖锐的问题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自己的坚持,是否真的成了一种不合时宜的顽固?是否真的让华创和“星火”错过了一个足以改变命运的历史性机会窗口?这种怀疑,对于一位一贯自信的领导者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煎熬。
最终,在经过反复的、痛苦的权衡后,王钦作出了一个充满矛盾与无奈的折中决定:他批准“星火科技”可以拿出一小部分资源(约占总预算的20%),组建一支精干的小型团队,尝试运作一个专注于“It产品资讯和用户社区”的垂直网站,以此作为对互联网热潮的一种有限度的参与和试水。但他同时划下了不容逾越的红线:“星火”的主体业务和大部分资源,必须坚定不移地继续深耕能够带来稳定现金流的企业建站服务和“华南商贸信息网”的运营,并且为那个新孵化的网站项目设定了严格的、阶段性的烧钱上限和用户增长目标,一旦超出立即叫停。他心里很清楚,这更像是一种策略性的妥协,目的在于安抚内部躁动的人心和不满的投资人,也为了让自己不完全置身于这场世纪大潮之外,能够近距离观察和感受泡沫的肌理,但绝非战略上的转向。
与此同时,在华创电子主体内部,面对同样存在的浮躁情绪,王钦则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继续力排众议,坚定不移地推进那条在他看来更为务实的“互联网+硬件”战略。
“网络电脑”产品线迎来了基于Intel最新pentiu III处理器的新一代型号“网灵II代”,不仅在硬件性能上大幅提升,王钦更指示软件团队,开始尝试预装国内金山软件公司开发的wpS办公软件和金山毒霸安全软件,探索构建一个围绕自身硬件产品的初级软件应用生态,增加用户粘性。而在工业领域,“设备联网”的“风筝”系统成功接入了更多重点客户的数控机床和生产线上,日积月累的运行数据开始显现出超越售后服务的价值——华创的数据分析师能够根据设备运行数据,为客户提供生产效率优化建议,这使得“风筝”系统从一个售后工具,开始向增值服务平台演进,相关的服务性收入也因此稳步提升。
1999年9月,一个金色的秋天,华创电子迎来了自主创新道路上的一座重要里程碑:由“华创-清华微电子联合实验室”设计的第二款、代号“擎天”的工业控制芯片,在克服了无数工艺和设计难题后,成功实现了百万颗规模的成功量产和下线!这颗芯片相比第一代,集成度提高了40%,处理性能更强,功耗更低,并且成功打入了国内几家大型机床企业的供应链,应用于其高端数控产品中。在简朴而隆重的量产庆功会上,王钦手握着那颗小小的、却凝聚了无数心血的芯片,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是在世纪之交,华创献给自身最好的礼物,它无声却雄辩地宣告:华创在攀登产业技术高峰的道路上,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