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共存放有八种食材,交通艇会定期补给,考虑到体积重量比和安全系数,它们的品种永不改变且严禁私自更换:方便面饼,挂面,白菜叶,香肠,午餐肉,塑壳鸡蛋,微粒米,微型土豆。配料共六种:固体植物油、盐、糖、辣酱粉、酱油粉、醋粉,全部为脱水贮存状态,使用时再复水处理。老全那本菜谱里的菜品已算是尽力丰富了,并且信号站站员们根本不会挑剔。
因为他们没得挑剔。
简单,单调,是食堂工作的基调。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再也不一样。那本菜谱朱末再也没翻开过。他从那时起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烹制。
七月底的周四晚十八点二十分,朱末准点抵达A站。
午饭的空餐盒继续放在固定位置,整齐摞在一起。他把它们拿回艇内,按动通话器通知晚餐来了。然后,他拎着新餐盒爬上舷梯,进入A站生活舱。
到岗两周多,他第一次爬上这里。对于A站的站员来说,可能已有好几年没人主动进来,因此当朱末出现时,那两人放下手里的工作,茫然地盯住他。
A站生活舱遍地堆满纸张,公司专用的轻质稿纸,不占重量。每一张纸上都画满东西。两名站员分别盘腿坐在舱内两端的纸堆里,看着朱末把餐盒分别放到自己脚边并打开。
今晚吃面。朱末把挂面的汤水滤掉,改成干拌面,上面堆有一团暗红色肉酱,是用切碎的香肠末和复水辣酱搅拌制成的。
两名站员都没开吃。坐右边的“乔总”低头观察盘子里的酱,坐左边的“天文学家”则在观察朱末本人。二人一动不动。朱末也不动,站着。
“告诉我你是怎么制作的。”“乔总”先问。
朱末把配料和配方说了。对方用纸笔记下,不停地点头摇头,躯体摇晃,表现出深受启发的样子。
然后,“天文学家”开口了。他外貌和“乔总”差不多,秃顶,浓胡须,戴眼镜,只是镜片不同,颜色是茶色。嗓音也不同,更沙哑尖锐,语气也干净利落。
“你打扰到我观测了。出去。”
随即他快速转身,用写着数据的稿纸擦拭肘边一支小天文望远镜,再不看朱末。
“乔总”则在用叉子挑动面条,分析酱里的香肠末数量。
遍地的稿纸中有一条笔直的空当,露出不同:左边全是数字,右边都是绘画。这些稿纸分属于两个人,不会混淆。朱末沿这条“分界线”走回下层,离开A站。
B站里正在放国语老歌。这两周多来,朱末从没遇到过B站不放音乐的时候,更没遇到过“光头”换歌的日子。
总在播那同一张专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