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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温层食堂 汪彦中 1378 字 1个月前

两个站员不以为意,跟着扔掉牌。四人一同爬下梯子。

临走前,老全把司机给自己的两包烟送给那二人。外号“大喇叭”的站员打开气闸门,说:“师傅你这就走啦。”

“对。”老全从他手里接过旧餐盒,递给朱末。

“你回到倍吧。”

旁边自称患有抑郁症的那个站员笑容僵硬,没有说话。

老全回答“大喇叭”说:“夸张了,只有两倍。有什么用?我明年八十岁了。家里人跑来公司里十几次,非要把我拉回家。怎么办呢?我要帮他们把家庭保险都取出来之后才能死啊。”

四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大喇叭”叹出一口气,总结说:“那帮混蛋东西。”

“抑郁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老全却咧嘴笑了一秒钟。

十二点五十分左右,师徒两人回到食堂吃午饭。菜色与送给站员们的一样—辣酱盖浇饭。吃完饭,洗净所有餐盒后,老全让朱末从工作手册里卸下“食堂设备清单”那页,趁下午空闲时间开始教他设备检修的顺序。

制氧机和气囊光电池板是最主要的核心设备,随后两天里老全重复教导了朱末多次。主副电源、冷凝制水器、空调系统和冷库制冷机都是自动化的,氦气控制系统和漂浮位置微调稳定系统由地面站自动遥控,只需每周令它们自检一次系统即可,较为简单。内部通讯机和废物处理系统需要手动控制,朱末学得快,一下午就都会了。最后一天,老全教了他怎么更换防撞信号灯的保险丝。信号灯的损坏概率极小,过去十多年里国内从未有过故障记录,所以只是走个过场。

这两天里,朱末又跟随老全送了几次餐,每天早中晚各一次;每餐之前的制作,以及每晚二十点三十分开始的次日食材准备,朱末也一直跟在老全身后观察记录。所有的食品原料和调料的种类和数量有严格规定,但做法随食堂负责人自己安排。按老全的话说,把东西热熟了,准时送去,他们吃了以后不生病不中毒,你就成功了。

老全有本菜谱,写在纸做的笔记簿上,纸页卷曲发黄,临走那天连同库房管理单一起留给朱末。菜谱里共记录有十二道菜。

“这十二道菜我重复做了十九年,他们重复吃了十九年,现在给你,随你弄去。”他对朱末说。

朱末劝他带回家留作纪念,他拒绝了。

“这本子又不是我写的,是我之前的师傅传给我的,三十多年前的东西了,留着做什么。”老全回答。

收拾完行李,老全拿单位财产签收表让朱末填写,表上最后一格是手表。他把黑色的日历手表交给朱末,然后再一次问:“那些人叫什么,你都记清楚了吧。”

几天下来,那六个站员的名字朱末已经熟知。

确切地说应该是六个外号。

A站那两个几乎从不露面的人一个叫“天文学家”,一个被称为“乔总”。B站里爱听音乐的光头男子就叫“光头”,整日写东西的那人不爱多说话,被所有人称作“文人”。C站的站员,由于说话十分多,他已经很熟悉了,“抑郁症”和“大喇叭”。

“不要搞错送餐时间,不要给他们做不一样的菜,不要跟他们谈论其他站的人。不要让他们坐送餐飞艇,这违反公司制度,而且他们也不会肯去坐。每次去他们那里,停留时间不要超过十分钟,否则你会知道厉害。别在设备舱抽烟,别忘了关水龙头,其他的随你怎么干。”

说完这些,老全的话音陡然转为低沉的嗓音,全无力气。

“我走了小伙子。”

来接老全的是另一班司机,朱末没见过他,他也没和朱末说话,只顾和老全打招呼。

交通飞艇离开时是十四点整,晴天,朱末隔着气闸舱舷窗朝下望,目送飞艇垂直下降,直至没入nbsp;他返回仓库,将菜谱塞进不用的抽屉角落,然后打开冷库,取出七个塑壳鸡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