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友们,273章后半部分有大改,如果发现对不上可以刷新再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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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紫檀木门隔绝内外,御书房中一片静谧。
曾敏无声地退至角阴影里,恍若一尊泥塑垂首肃立,只用眼角余光观察着那两位坐在圆凳上的重臣。
时至今日,就连宫中最底层的黄门都知道朝中有两尊大山,其一是执掌内阁多年、门生故旧遍天下的首辅宁珩之,另一位便是异军突起、清名满人间的工部尚书沈望。
虽眼下清流一党的实力还远远比不上宁党,但是因为有天子的偏向,沈望在朝中的根基越来越扎实。
就拿薛淮来,若是没有沈望在幕后的支持,他光靠薛明章的遗泽能够在江南无往不利?
在今天这场廷议之前,宁珩之与沈望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和谐,纵然沈望和薛淮曾经扳倒了薛明纶和岳仲明,给宁党造成极大的损失,但宁珩之并未寻机报复,而沈望对首辅大人也十分敬重,这自然是天子想要看到的画面。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更何况关系到朝堂权柄,没人会轻言退让,天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不介意内。
欧阳晦在这方面就做得不错,这些年没少找宁党官员的麻烦,却始终不会逾越底线,尤其不会在国家大事上胡来。
若非如此,天子也不会支持他在内阁站稳脚跟。
只不过欧阳晦年事已高,有些时候思虑不周,容易被宁珩之三言两语带进沟里,兼之他身边没有聚拢一批有能力的臂助,天子最终只能放弃他,重新扶持沈望来制衡宁珩之。
念在欧阳晦这些年忍辱负重的份上,天子肯定会给他一个好的幕。
想到沈望,天子不禁抬眼望去,只见即将入阁的工部尚书背脊挺直目光低垂,沉静却又不失骨鲠之气。
他确实比欧阳晦强,但是同样比欧阳晦不受控制。
比如当下发生在江南的盐漕之争,在天子上次明确要搁置漕运改革的前提下,若是欧阳晦就不会违逆圣意,然而沈望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即便他和薛淮没有私下串联蒙骗君上,可天子不相信薛淮在事前没有征询过沈望的意见。
简而言之,江南的风波原本不会发生,或者有更加稳妥的法子,不至于闹成现在这般沸沸扬扬的场面。
“元辅。”
天子没有直接找沈望谈心,而是看向宁珩之道:“盐漕之争并非一地之疥癣,实乃国脉之隐忧。蒋济舟急报于朕,是忠亦是责。”
宁珩之微微欠身,苍老的嗓音带着一贯的沉稳:“陛下圣明烛照。蒋济舟身为漕督,守土有责其心可悯,然事已至此追责无益,老臣以为,当务之急在稳字。漕衙积弊人所共知,然矫枉过正恐生大乱,理应以大局为重徐徐图之。”
此刻御书房内没有多余之人,宁珩之不再遮遮掩掩。
漕运衙门的问题不是秘密,君臣三人心里都清楚,想要肃清漕衙风气必须要用猛药,问题就出在这里。
京城和九边的供给不能断,否则必然会出大乱子,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天子知道漕运积弊甚重,也只能尽力修修补补,因为没人担得起社稷动荡的责任。
但是这不代表天子会无止境地容忍那些人,故而他稍稍加重语气道:“漕衙乃朝廷颜面,纵有过错亦需体面。但元辅需告知蒋济舟,此番范东阳非为问罪而去,乃为厘清和立规。该整肃的要整肃,该给盐商留的余地要留,莫再授人以柄横生事端。”
其实在方才天子公开告知范东阳三条准则的时候,宁珩之便大致揣摩到天子的心思。
第一条让蒋济舟和薛淮平息争端乃题中应有之义,盐漕之争绝对不能影响到国朝安稳的大局。
第二条让范东阳召集各方势力坐下来商谈也很好理解,既然盐漕之争是利益之争,那就明双方可以谈,先前无非是漕运衙门放不下架子,如今有天子的旨意作为背书,想来他们能够冷静一些。
关键便在于第三条,天子命范东阳沿途详查漕运实情,再加上此刻他对宁珩之所言,愈发令人深思。
天子范东阳非为问罪而去,却又让他体察民瘼,这显然不是自相矛盾之举,而是明白无误地告诉宁珩之,倘若这次的风波可以平息,江南重新恢复平静,他就可以既往不咎。
反之若是盐漕之争愈演愈烈,那么天子绝对不会轻饶相关人等。
“陛下深谋远虑,老臣感佩。”
宁珩之再次欠身,诚恳地道:“蒋济舟素来忠谨,必能领会圣意。老臣即去信严谕,令其全力配合范左副,整饬衙署风气,明定稽查章程,示商民以公道。断不会再有不智之举,激化矛盾,有负圣恩。”
天子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