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安摇摇头:“自然不是,且不说这次只是梁毅自己来的,只怕梁县令根本就不知道。这梁毅,也就欺负阿娘你们与人为善。”她越发肯定,上次那个上门闹事的人也是梁毅安排的。
“东家,我也是如此想的。”顾飞藿附和道。
陈婶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官,今日遇上这样的事情,自然魂不守舍,听着苏禾安说梁县令根本不知道:“那咱们是不是就没事了?”
苏禾安已经大概清楚了来龙去脉,想着那位说明日一早要带着自家老爷来苏梁食肆用饭的官家夫人:“本就是这梁毅没事找事,我们不敢与他斗,那若是官呢?若是比梁县令还高一阶的官呢?”
梁玉英听着苏禾安如此说,猜到是她在府城中有了奇遇:“禾安这番去府城收获颇丰,你这是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走的时候苏禾安的包裹也是鼓鼓胀胀的,那时候里面可是塞了不少辣椒黄油奶油之类的食材。
苏禾安见梁玉英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又去揉了揉苏苗安的发顶:“没事的,姐姐不是回来了吗?”
这才把包裹打开,不仅是有给梁玉英和苏苗安的袄子,还有带给陈婶和顾飞藿的东西。给陈婶的是一双极其暖和的手套,给顾飞藿的则是一叠宣纸。
她可是个好老板!
陈婶本还因为牵连进苏家与梁县令父子的恩怨生了去意,如今见了苏禾安给她的手套,心中又暖又惊。
苏老板去一趟府城,当真是攀上了高枝?还好她没想着要走。
“我去宋府做宴席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几位食客很是喜欢我做的点心,夕食的时候宋老板便让我多做了一道菜,有夫人吃着觉得不错,说明日要带着自家老爷来咱们食肆。”
“我听宋三小姐说,她家老爷是正五品同知。”
除了顾飞藿,其余几人并不知晓同知是什么官职,但他们都清楚,这正五品定然比梁县令强。
“只是,禾安如何确定他们会帮着咱们?”梁玉英有些顾虑,年轻时她也听过茶楼中的先生说书,说什么官官相护……
宋玉乔早上说的那些事情苏禾安不好多说,只得道:“这事情本就是梁毅胡编乱造的律令,我们不需要他帮着咱们,只要不是是非不分完完全全向着梁毅他们便行了。”
见梁玉英还想说什么,苏禾安道:“阿娘,这两日你们可有好好用饭?”
梁玉英叹气道:“事情发生得突然,如何还有心思用饭,本来我还想着今日是你生辰,我和苗安一起给你做个蛋糕,再煮一碗寿面……”
苏禾安忙做出女儿家娇憨的模样,拉着梁玉英的手撒娇道:“既然不算是什么大事,阿娘可否将我的寿面补上?我方才还买了一篮子豌豆尖,用来
梁玉英如何不知,这是苏禾安想劝着她吃些东西,平复一下紧绷的心神。
想着苏禾安先前笃定没什么大事的眼神,又想着,大不了就是少营业这些日子,再花钱消灾罢了。
“那我去做,只是连累了小顾和陈娘子今夜也无法归家了。”
苏禾安这才想起,那两个汉子把苏梁食肆的门守着,外头的食客进不来,里头的人也出不去。
“可否问问他们……”
“问过了,说是一只苍蝇也不允许放出去,不然我们是可以给书院那边传信的,”顾飞藿道,“苏老板可否允我在大堂里对付一晚?”-
最后几人商量一番,入夜之后顾飞藿在大堂中打地铺,陈婶则是跟着梁玉英将就一晚。
苏禾安再三保证了明日一早食肆便会没事,又说自己在府城中接了不少单子,等到三月三了还要去做一户富商家赏花宴的主厨,众人都安心了下来。
苏禾安本说大家受了惊吓,不如由她下厨,做一顿丰盛的夕食。
梁玉英却说苏禾安今日是寿星,断然不能让苏禾安来做的,把她推出了庖厨:“今日就由我来做寿辰要吃的长生面!只是因为那梁毅耽搁了太多时间,蛋糕是做不成了!”
“阿娘,我也要来帮忙。”苏苗安还有些惴惴不安,但听到阿娘说着要为阿姐庆祝生辰的时候,还是举起了她那双已经养得肉乎乎的小手。
顾飞藿站在庖厨门口,道:“我来择豌豆尖。”
陈婶见状,忙道:“那我来洗碗?”
见着气氛终于不再是凝固成一片,苏禾安也就随他们去了,虽然今日有些波折,但最后结果似乎还算是好的。
而且这梁毅终于出手,苏禾安反而觉得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她就怕梁家父子学聪明了玩阴的,今日这样浅白的手段撞上她在府城中,倒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一时间不知说这梁毅运气太差,还是她又被好运眷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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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厨里四人正忙活得热火朝天,苏禾安一时间闲了下来,她坐在大堂中,思考着梁毅究竟是要做什么。
是图财吗?
就算她没有认识那位同知夫人,明日也会有许多食客来苏梁食肆用朝食,里头不乏冯院长、许先生这样的人,他如何确定他们不会为她出头?
他这生编乱造的律令可没有半分站得住脚。
苏禾安颇有节奏地用指节敲击着木桌,分析梁毅到底是如何想的。
梁毅若是无法确定这些食客是否会为他们家食肆出头,便只能在今日午食过后一直到明日朝食之前这段时间里动手脚……难道他本来的计划是明日一大早上门来要钱?趁着他们心思慌乱敲诈一笔?
她正想得入神,却忽然闻到一股浓郁香醇的鸡汤味,回头一看,原是梁玉英已经将寿面做好了。
梁玉英将热腾腾的寿面放在苏禾安身前,玩笑道:“苏老板试试,我学了一个月,可有长进?”
苏禾安嗔道:“阿娘可别打趣我了。”
“总之,祝咱们禾安年年平安、岁岁顺意!”这话还是梁玉英前两日去找顾飞藿学的,哪想到遇上梁毅这档子事,平白坏了气氛。
其余几人也都端着自己的面从庖厨里出来。
顾飞藿道:“愿尔康强好眠食。①”
陈婶与苏苗安不乐意说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将碗一放,便学着梁玉英道:“阿姐/东家,万事顺意!”
苏禾安乐呵呵地受了:“同乐、同乐!那梁毅就是来报喜的黑喜鹊呢。”
“他哪配得上黑喜鹊。”苏苗安小声道。
“不说他了,禾安,试试我做的面?”梁玉英有意不去想梁毅惹出来的事情。
苏禾安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梁玉英刚煮好的面上,清澈透亮的鸡汤散发着纯正鲜美的诱人香味,细细闻来,似乎还有菌菇馥郁的香味:“阿娘是在煮面的鸡汤里加了菌菇?”
梁玉英颔首:“是,我想着你平日总说什么复合口味,鸡汤是鲜的,菌菇也是鲜的,一个是醇厚的油鲜、一个是山野清新的鲜,搭在一起,应当是不错的。”
苏禾安心想,自己果真是没有看错梁玉英的天赋:“阿娘想得不错。”
在吃面之前,她先用勺子舀了一勺鸡汤,梁玉英应该是有用勺子打过一次油,这汤有鸡油的香味、却丝毫不见肥腻,还带着菌菇的鲜美,热乎乎的一口下去,满口生香,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接着,她又夹了一块鸡肉,这鸡汤估摸着是梁毅上门闹事之前便炖上的,鸡肉已经极其软烂了,轻轻一抿,鸡肉便从骨头上脱落下来。
只可惜稍微煮过火了些,酥烂有余,软嫩不足。
又夹了一块杆粗肉厚的菌菇,这菌菇应该是方才才放进鸡汤里煮的,吃起来鲜嫩多汁,倒是比鸡肉更好吃。
最后,苏禾安又尝了一根鲜嫩翠绿的豌豆尖,这才将筷子伸向了碗中的面条。
显然,为了做这道寿面,梁玉英下了许多工夫,这一大碗面,居然是一整根,苏禾安夹起来一截后,惊喜道:“阿娘这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梁玉英点点头道:“我想着以前听人说起过,那些大酒楼里的寿面都是一整根的,但我练习了这么些天,也做得不太好,今日只有你那一碗是这样的面。”
苏禾安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顾飞藿,果然,他夹起来的面是普普通通的。
“阿娘费心思了。”这面着实是有些尝,苏禾安只得将它咬断开来。
梁玉英的厨艺是跟着苏禾安学的,揉面自然也是苏禾安的风格,这面吃起来很是劲道,其间麦香与蛋香若隐若现。
“好吃!”苏禾安对着梁玉英竖了个大拇指。
屋里烧着炭,鸡汤面也是刚出锅的,正暖乎得很,五人吃得满头大汗,全然已忘记了梁毅上门闹事的事情。
外头守着的两个大汉就不一样了。
梁玉英这鸡汤的味道很是霸道,五人坐的桌子又靠近门口,那香味便顺着门缝直往外头钻。
站在寒风中守着苏梁食肆的两个汉子正在啃梁毅给他们的饼子,本就觉得这饼子味道寡淡、难以下咽,如今问道食肆里飘出来的香味,彻底惹不住了。
二人对视一眼。
“咱们去讨一碗?”
“你不怕梁公子怪罪吗?”
“可是闻着这样香的气味,难道你还吃得下这又硬又噎的饼子?”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