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画官临城(2 / 2)

路上颠簸,她的手臂从席子里滑出,在冰冷的地上摩擦。被扔下坑时,连薄土都懒得认真掩埋,裸露的脚踝很快被野狗啃噬。

雨水冲刷着稀薄的泥土,露出她部分肿胀发黑、爬满蛆虫的尸身。她的眼睛依然圆睁着,望着灰暗的天空,雨水混合着血水、泥水,流入她无法闭合的眼眶。

极致的冰冷、无边的黑暗、彻底的遗弃感。生前卑微,死后更为不堪,连最后的体面都被剥夺。这最后的屈辱,如同滚油,浇灌在她那口本就沸腾的怨气之上。

在绝对黑暗与冰冷的泥土下,她的意识并未完全消散。那口哽在喉头的怨气,吸收了地底的阴秽之气、她未散的血肉精华、以及对那个未出世孩子的无尽执念,开始发生恐怖的异变。

怨气不再是虚无的气体,而是开始实质化,变得粘稠、冰冷,如同活物般在她喉间蠕动、压缩、凝聚!最终,它凝聚成一道极细、极韧、红得发黑的血丝!

这血丝蕴含着她对“生”的所有渴望被剥夺后的极致贪婪,对所有幸福母亲的刻骨嫉妒,以及对柳家、对一切见死不救者的沸腾仇恨!

这血丝——血饵——成了她新的感官和武器。它本能地穿透泥土、雨幕,疯狂地搜寻着…搜寻着一个同样即将临盆、气息相近的妇人,她要找一个替身!

她要让另一个母亲品尝她经历过的痛苦!她要借另一个孩子的生机,来填补自己那被残忍剥夺的“生”!

很快,它锁定了目标——隔街苏府,性情温和、夫妻恩爱的少夫人,婉娘。那温暖、安详、充满期待的氛围,刺痛了秦小莲残魂中 每一根神经!就是她!她要毁掉这份她不曾拥有、也永远无法拥有的幸福!

纯粹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恶毒与仇恨。母性彻底扭曲为毁灭性。她不再是秦小莲,她是怨念的集合体,是带来死亡的——产鬼!

景象戛然而止。

那汹涌澎湃、足以将任何心智冲刷崩溃的极端痛苦与仇恨洪流,在林木生那如同万古寒渊的灵识面前,被冷静地接纳、分析、归档。

他沉默片刻,枯灭雷眼深处的青灰电涡毫无波澜,塑形玉眼的温润光华却微微流转,将那份过于浓烈的怨毒执念稍稍隔绝。

“怨念深重,然其源在阳世不公。柳家造孽,苏氏无辜受缠。”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却仿佛带着裁决的重量,“此非枯灭雷爪可强行湮灭之孽。需断其血饵,惩其阳间之恶,平其心中之怨,方可无损轮回根基,顺利引渡。”

因果已明,策略已定。

他转身,一步踏出。

身影并非简单的消失,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深潭,瞬间与周遭幽冥的阴暗融为一体,不分彼此。青灰法袍上的暗金符文最后一次流转微光,旋即隐没。

目标——阳世,临州城。那场由极致的恶所催生、由最深的痛所化形的悲剧,正等待无相画官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