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的圣诞节,巴黎街头本该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但左拉《我控诉!》的余波和持续发酵的殖民丑闻,如同厚重的阴霾笼罩着城市。焦头烂额的法国政府终于在圣诞前夕发表了一份姗姗来迟、措辞谨慎的声明:
“法兰西共和国政府高度关注近期媒体及各方关于法属印度支那滇越铁路建设项目中出现问题的报道。政府对此深表关切,并将秉持透明、公正和人道原则,立即组建一个由高级别法官、议员及独立专家组成的特别调查团,火速前往印度支那,对相关指控进行最严格、最彻底的调查。任何被查明违反法律和人道原则的个人或行为,都将受到共和国法律的严惩。我们坚信,真相必将大白,正义必将得到伸张。”
这份声明意图明显:利用圣诞和新年假期冲淡公众的愤怒,同时抛出“组建高级别调查团”的承诺来安抚舆论。政府高层私下盘算着,组建这样一个涉及多方、需要协调的庞大调查团,光是准备工作就能拖上一两个月。届时,新的国际热点(比如布尔战争尾声的谈判、远东的义和团后续问题)或许就能转移视线,国内的怒火也能稍稍降温。
然而,事与愿违。风暴并未因节日而平息,反而在新年伊始,以更加猛烈的方式从法属印度支那的核心地带爆发出来!
1901年1月,国际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再次被越南的消息占据:
“自杀式袭击浪潮席卷印支!传单控诉伴爆炸,法军草木皆兵!”(《泰晤士报》)
“西贡、河内街头成战场!‘复仇者’引爆自身,法军恐慌性射杀!”(《纽约先驱报》)
“‘无差别’恐慌?法军士兵向人群开火,多名无辜者伤亡!”(《柏林日报》)
报道详细描述了在大城市西贡、河内、海防等地,针对法军巡逻队、落单士兵以及铁路公司管理人员和工程师的自杀式袭击骤然增多!袭击者往往在人群聚集处突然出现,高喊着控诉口号,抛洒出印有详细暴行(内容与之前传单类似,但更聚焦于本地化细节)的纸张,然后引爆身上的炸药(多为铁路工地使用的lite或自制爆炸物)。袭击者似乎刻意避开了纯粹的法国平民区,目标明确指向殖民暴力的直接执行者和受益者。
这种精准又残酷的袭击,极大地刺激了本就因丑闻曝光而士气低落、神经紧绷的法军士兵。恐慌情绪在军营和街头蔓延。“草木皆兵”已不足以形容他们的状态。任何被怀疑携带物品、行为“可疑”的当地人(尤其是青壮年男子),都可能招致法军士兵不加警告的射杀!多起法军士兵因过度紧张、误判形势而向普通行人、小贩甚至妇孺开枪的事件被国际记者和目击者记录、报道,引发了比自杀式爆炸本身更强烈的全球性谴责!法国殖民军队的形象,彻底沦为“恐慌的屠夫”。
与此同时,在远离城市的滇越铁路建设现场,情况更是急转直下:
“铁路大动脉遭肢解!越南段关键节点频遭突击破坏!”(《费加罗报》— 法国内部反对派报纸)
“冷枪、地雷、无规律破坏!法属印支铁路建设陷入全面瘫痪!”(《晚邮报》)
“劳工营成袭击目标!法军顾此失彼,苦力大规模逃亡!”(《华盛顿邮报》)
国际媒体的报道勾勒出一幅绝望的图景:铁路建设工地不再是施工的场所,而成了战场和坟场。桥梁墩台在深夜被炸药摧毁;刚建好的涵洞被堵塞填埋;铺设好的轨道被成段撬起或炸毁;冷枪手和地雷在漫长的施工线上神出鬼没,让法军巡逻队疲于奔命,伤亡惨重;对已建成线路的破坏更是无规律可循,今天刚修好,明天又被炸断。整个越南段的施工,在内外夹击下,几乎完全陷入停顿!
法军被迫将本已捉襟见肘的兵力,优先集中到保护铁路的关键节点(桥梁、隧道、车站)和运输物资的线路上。这直接导致了对劳工营和偏远工地的保护力量严重削弱。
“劳工大逃亡!” 成了新的头条关键词。组织严密的武装力量频频袭击劳工营,他们并非为了杀戮,而是为了解救!大量饱受折磨、恐惧万分的劳工被有组织地接应、转移,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多的劳工则在恐惧和混乱中自行逃亡,四散进入丛林或混入城市。法属印度支那总督府和铁路公司惊恐地发现,他们不仅失去了工程进度,连最“廉价”的劳动力资源也正在迅速枯竭!招募新劳工?在当前的恐怖氛围和全球舆论压力下,这几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巴黎,爱丽舍宫和议会大厦内:
总督府、殖民部、铁路公司、军方……各方陷入了一场互相指责、推诿责任的丑陋内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