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激动交谈和福赛斯那声由衷的“击节赞赏”,早已吸引了周围几桌人的注意。几位相熟的洋行大班、银行经理和船东好奇地围拢过来。
“约翰,罗伯特,发现什么金矿了?这么兴奋?”渣打银行香港分行经理问道。
“是啊,罗伯特,你刚才喊什么‘神乎其技’?”一位经营南洋贸易的商人凑近。
福赛斯立刻将《东方商业》展示给他们,着重指出“寰宇商情速览”中那几条关键信息和他惊为天人的“东方金融市况”表格。“看看这个!法国生丝关税!利物浦棉花!劳合社保费!还有这些汇率股价运价!都是上周的最新消息!我们还没收到正式报告,这杂志上已经白纸黑字印出来了!这‘东方商业’,有鬼了!”
围观众人起初也是将信将疑,但仔细一看那些标注清晰的来源和极其专业的即时数据,脸色都变了。他们都是商场老手,深知信息就是金钱,时效就是生命。一本能如此之快、如此之准地汇集全球尤其是远东核心商业信息的刊物,其价值不言而喻。
“我的天…这上海规元两的汇率变动,跟我们昨天收到的密电只差毫厘…”
“孟买棉花这个价…我得赶紧给印度拍电报确认!”
“这运价指数…看来涨价是真的,得通知客户了…”
“快!我的仆役呢?”一位性急的船东已经高声叫喊起来,“阿财!立刻去街上,给我买一本叫《东方商业》的杂志!中文的!封面烫金字!快!跑着去!有多少买多少!”
“对对对!我的仆役也去!多买几本!”
“还有我!”
原本宁静高雅的俱乐部一角,瞬间被一种急切而兴奋的气氛笼罩。穿着白色制服的华人仆役们被主人们连声催促,小跑着冲出俱乐部大门,奔向香港的街头,去寻找那本刚刚低调面世、却已在最核心的洋商圈子里掀起惊涛骇浪的《东方商业》。这本来自广州的杂志,凭借其超越时代的信息整合能力、深刻的洞见和难以解释的时效性,在1901年的第一天,就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斩首行动”,精准地击中了香港西方商业精英们最敏感的信息神经。王月生和郑贯公的报馆,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打响了名震香江的第一枪。而那位署名“沈墨白”的观察家,其神秘而犀利的笔锋,也注定将成为未来商界热议的焦点。
仁济路,《东方商业》报馆内外 – 1月1日下午至次日
报馆那扇原本不起眼的木门,此刻成了风暴的中心。上午还只是零星几个好奇的访客,到了下午,门前已水泄不通。衣着光鲜的洋行买办、神色精明的本地大商贾(盐商、丝商、茶商)、甚至几个穿着丝绸马褂、由健仆开道的豪绅,都挤在狭窄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粤语、官话和洋泾浜英语的嘈杂声浪。
“郑先生!郑主笔!加印!一定要加印!敝东家说了,价钱好商量!” 一个汇丰银行的华人买办挥舞着手臂,声音嘶哑。
“郑先生,我们‘广利行’愿出高价包下下期五百份!现银交割!” 一个广州本地大商行的掌柜挤到前面。
“让开让开!我们是太古洋行的!要见郑主笔谈独家合作!” 几个洋人面孔的职员试图推开人群,却被更汹涌的人潮挤了回去。
报馆内,郑贯公焦头烂额。他刚送走一个试图用五百两银子“交个朋友”的潮州米商,又迎来一个更棘手的访客。
来人是个衣着考究、留着精心修剪胡须的英国人,操着流利的官话,自称是某“国际信息咨询公司”的代表史密斯先生。他避开众人,被引到一间狭小的会客室。
“郑先生,恭喜贵刊一鸣惊人。” 史密斯笑容可掬,但眼神锐利,“《东方商业》的‘寰宇商情速览’栏目,时效性和精准度令人叹为观止。我们公司对此有极大的兴趣。”
郑贯公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中警惕:“史密斯先生过誉了,我们只是尽力搜集整理。”
“明人不说暗话,” 史密斯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我们愿意支付一笔非常可观的费用,买断这个栏目的‘优先使用权’。具体来说,就是希望贵刊能将栏目信息的刊发时间,延迟一周。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报道的是‘前第二周’的资讯,我们希望能独家掌握‘前一周’的资讯,而贵刊则改为报道‘前三周’的。这样,贵刊的内容依然具有参考价值,而我们则能为特定客户提供更‘及时’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