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龙凤胎满月酒的烟火欢腾(1 / 2)

岭南初夏,早晨总裹着一层化不开的温润湿雾。早上五点半天微微亮,蛤蟆湾的晨雾还像一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铺在田埂上、池塘面,把青砖黛瓦的农舍衬得朦胧又静谧。

可江奔宇家的两层小院,却早早挣脱了雾霭的缠绕,被此起彼伏的人声烘得暖热,连墙角那棵移植三年的黄皮树,都似被这热闹唤醒,枝繁叶茂的枝头坠着一串串青黄相间的果子,风一吹,便晃出细碎的清香。

屋檐下,两串红辣椒挂得笔直,像两簇跳动的火苗,旁边几排捆扎整齐的干草药——艾草、紫苏、金银花,是秦嫣凤月子里用来煮水洗澡的,此刻带着淡淡的药香,与“添丁添女”四个朱红大字的纸条相映成趣。

那纸条是大队部的刘文瑞书记写的,笔力遒劲,贴在堂屋门框两侧,红得鲜亮,老远就能望见,像是给蛤蟆湾的乡亲们递了张热热闹闹的请柬。

今儿是江奔宇和秦嫣凤的龙凤胎满月的日子。在这十里八乡,龙凤胎可是百年难遇的稀罕事,自打秦嫣凤上个月生下这对宝贝,江家添了双丁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附近山坳村落。所以这满月酒,不用刻意挨家挨户请,乡亲们早记在了心里,天刚蒙蒙亮,就有人踩着晨露往蛤蟆湾赶。

江奔宇穿着件中山装衬衫,这是他媳妇秦嫣凤亲手扯布给他做的,平时舍不得穿,今儿特意翻出来,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黝黑结实的胳膊。他身板硬朗,常年在山里打猎的脸上带着健康的古铜色,此刻眼角眉梢全是藏不住的笑意,却忙得脚不沾地。

早在昨天,他就和手下兄弟一起打扫院子。泥地院子被扫帚扫了一遍又一遍,连一粒石子、一根草屑都不放过,扫得光溜溜的,泛着湿润的光泽。

接着又搭简易的凉棚,竹竿是从后山砍的,粗细均匀,搭起的棚架上铺着晒谷用的竹席,既能遮太阳,又能透风。凉棚下,八仙桌一溜排开,桌面是用桐油抹过的,被擦得油亮,能映出人的影子。竹椅不够,江奔宇又去隔壁黄皮村几家邻居家借了些长条木凳,凑在桌子旁边,倒也整齐。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老大,水烧好了,茶也泡上了!”何虎端着一个大搪瓷盆跑过来,盆里是刚泡好的粗茶,茶叶是自家后山摘的,晒干后用开水一冲,就冒出浓郁的茶香。

江奔宇点点头,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踮着脚朝村口望去。雾还没完全散,田埂上隐约有晃动的人影,他立马扯开嗓子喊:“阿叔、阿婶,快进屋坐!感谢各位放下早上的生产任务光临寒舍!嫣凤在里头抱娃呢!茶水刚泡好,先喝口润润喉!”

他的声音洪亮,穿透晨雾,田埂上的人听见了,也高声回应:“不说那些客气话,但是不请自来,倒是有些不符合规矩。来沾个头彩,给你家龙凤胎送福气咯!”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领头的是隔壁村的李阿叔,他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蓝布褂子,手里牵着小孙子,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竹篮,竹篮上盖着一块蓝印花布。“奔宇,恭喜恭喜!”李阿叔满脸笑容,把竹篮递过来,“一点心意,给娃们尝尝鲜。”

江奔宇忙接过竹篮,掀开布一看,里面是十几个染红的鸡蛋,个个圆滚滚的,红得鲜亮,还有一小袋红糖。“欢迎!欢迎!阿叔您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把李阿叔往院子里让,“快坐快坐,龙哥,给李阿叔倒茶!”

李阿叔的小孙子大概五六岁,挣脱爷爷的手,好奇地朝堂屋跑去,嘴里喊着:“我要看看龙凤胎!我要看看小弟弟小妹妹!”

江奔宇笑着摇摇头,又转向院门口,只见越来越多的人顺着田埂走来。有扛着竹篮的婶子,有背着竹篓的大伯,还有牵着孩子、拄着拐杖的老人,三三两两,说说笑笑,脚步声、谈笑声,混着田埂上野草的清香,一起涌进了江家小院。

堂屋里,秦嫣凤坐在一张竹椅上。她刚坐完月子,脸色红润,眉眼间带着初为人母的温柔。鬓边别着一朵刚摘的凤凰花,花瓣鲜红,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她怀里搂着裹着红花布的女儿,那襁褓是她和江奔宇结婚时买的布料,红底印着细碎的梅花,是她亲手缝的,针脚细密,把小家伙裹得严严实实。女儿闭着眼睛,小嘴巴时不时咂一下,像是在做梦,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盖在眼睑上。

旁边的竹床上,躺着小儿子,身上盖着一条虎头图案的小被子,头上戴着一顶虎头帽,是秦嫣凤的娘提前亲手绣的,帽子上的虎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额头上绣着一个“王”字,绒球在帽檐上晃悠悠的。小儿子似乎比姐姐好动些,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人,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偶尔哼唧两声,声音软糯。

屋里已经围了不少婶娘们,她们大多穿着粗布衣裳,有的还系着围裙,显然是刚从家里赶来,没来得及收拾。大家围着秦嫣凤,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不大,却满是真诚的夸赞。

“嫣凤啊,你可真有福气!一下子就生了龙凤胎,这可是蛤蟆湾头一份呢!”说话的是村里的张婶,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小女孩的脸蛋,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珍宝,“瞧这囡囡,眉眼多像你,柳叶眉,杏核眼,将来定是个美人胚子!”

“可不是嘛!”旁边的刘婶接着说,眼睛盯着竹床上的小男孩,“这仔仔也俊得很,鼻子像奔宇,挺直的,你看他这手脚,多有力气,将来定是个能干的,能帮着家里干活,有出息!”

秦嫣凤笑得眼角弯成了月牙,嘴角的梨涡浅浅的,时不时抬手轻轻拍着怀里的女儿,声音软乎乎的:“多谢伯娘婶子们夸奖,孩子们还小,以后还得劳烦大家多照看。”

“自家孩子,客气啥!”张婶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红纸包着的小包裹,塞进小女孩的襁褓里,“这是婶子的一点心意,给娃讨个彩头,祝囡囡仔仔健健康康,聪明伶俐!”

秦嫣凤推辞了一下,张婶却执意要给,她只好收下,笑着说:“那我替孩子们谢谢婶子了。”

陆续又有婶娘们掏出红包,都是用红纸包着的,有的里面是几分钱,有的是一毛钱,虽然数额不大,却藏着浓浓的心意。秦嫣凤一一收下,让覃龙的媳妇许琪帮忙收着,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将来也好还人情。

覃静,覃丹,两个人被覃龙送到镇上读初中了,梳着两条麻花辫,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手里拿着笔和本子,认真地记着:“张婶,五分钱;刘婶,一毛钱;陈大娘,两个红鸡蛋……”

院门口,江奔宇正忙着招呼一位特殊的客人——村里的村医何叔。何叔现在六十多岁了,但头发花白,背有点驼,拄着一根拐杖,一步步慢慢挪着过来。他的孙子搀扶着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

“何叔,您怎么来了?这么远的路,快坐下歇歇!”江奔宇赶紧迎上去,小心翼翼地扶着何叔的胳膊,把他带到院子里的竹椅上坐下。

何叔喘了口气,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奔宇啊,你家添了龙凤胎,这么大的喜事,我怎么能不来?就算走不动,爬也得爬过来给娃讨个长命富贵!”他说着,从布包里掏出两双虎头鞋,递到秦嫣凤面前。

那虎头鞋是红色的绸缎做的,上面绣着虎头,眼睛用黑丝线绣成,鼻子是用黄色的绒布做的,鞋底是千层底,密密麻麻的针脚,看得出来是花了不少心思做的。“这是我老太婆连夜绣的,尺寸不大,娃们现在穿不上,等大一点就能穿了,寓意龙凤呈祥,长命百岁!”

秦嫣凤连忙接过虎头鞋,心里暖暖的,眼眶有点湿润:“何叔,您太有心了,这么远的路还特意跑一趟,让您受累了。”

“不累不累,看到娃们这么可爱,我心里高兴!”何叔摆摆手,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眼神里满是疼爱,“真好,真好,江家有后了,还是一对龙凤胎,将来定能兴旺发达!”

江奔宇给何叔端来一碗温热的米酒,又夹了几块刚出锅的花生:“阿公,您慢喝,多吃点菜,今天让厨房给您炖点软和的,您牙口不好,别吃硬的。”

何叔接过米酒,抿了一口,点点头:“好,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天亮起来的时候院子里,渐渐挤满了人,一排排八仙桌都坐满了,后来的人只好坐在长条木凳上,有的甚至站在院子里,手里端着碗,一边吃一边聊天。男人们大多聚在凉棚下,手里夹着烟,有的是自己卷的旱烟,有的是江奔宇递的香烟。

“奔宇,你可真有福气啊!龙凤胎,多少人盼都盼不来!”村顶生产队的队长何忠拍着江奔宇的肩膀,笑着说,“将来这两个娃,定是咱们蛤蟆湾的骄傲!”

江奔宇摸了摸后脑勺,笑得憨厚:“借何队长吉言!以后还得麻烦队长多照顾,娃们长大了,也让他们为建设祖国出力!”

“那是自然!”何忠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今年春耕的秧苗已经插好了,过两天就开始播种别的,空闲了一点,你家里有娃,要是忙不过来,就跟我说,我让队里的人多帮你干点。”

“多谢队长!”江奔宇连忙道谢,又给何忠倒了一杯酒,“队长,我敬您一杯,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两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一饮而尽。

旁边的男人们也跟着起哄,有的聊春耕的节气,说今年的雨水好,肯定是个丰收年;有的聊队里的工分,说今年的工分比去年高了不少,能多换点粮食;还有的聊起了外面的新闻,说有消息说恢复高考了,以后孩子们有出息了,还能去上大学。

“可不是嘛!恢复高考是大好事,将来娃们要是能考上大学,那可就光宗耀祖了!”有人说道。

“我看奔宇家的这对龙凤胎,就有读书的料,你看那囡囡,眼睛多亮,肯定聪明!”另一个人接着说。

江奔宇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美滋滋的,他也盼着孩子们将来能有出息。

女人们则围在秦嫣凤身边,聊着家常。有的问秦嫣凤月子里吃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休息;有的问孩子的喂养情况,是母乳喂养还是混合喂养;还有的分享自己带孩子的经验,说怎么给孩子穿衣,怎么哄孩子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