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狄骑兵眼见得凯旋垂手可得,却骤然间腹背临敌,不过一炷香时间便给黑甲兵杀得七断八续、措手不及。弥里石烈与城上督战部将骤见此突变,不由得面面相觑、惊怒交加。
只听得城下斥候驰入城中,惶急向弥里石烈禀报道:“敌方突袭,眼下已然围困了池阳。”
弥里石烈看着黑甲兵阵之中的大纛上绣着的白鸿鹤,顿时目眦欲裂,伏案而起,瞋恚道:“是达兰那贱婢!”
楚军与达兰所率的黑甲军两相合围,战场形势顿时大变,弥里石烈诸番号令布防,白狄兵也仍是败如山倒,翌日晌午一过,领兵出城的主将也已战死沙场,余兵纷纷退却,终于是败退城中。
殷错一声令下,楚军大举攻城,后方投石机疾如旋踵,矢石犹如冰雹般纷纷向城中投去。接着汉军已然驾起攻城的吕公车、云梯、冲车等等器具,城下人头如蚁,奋勇攀上,纷纷攻向城头。弥里石烈号令守军守御,只见众军士纷纷合持巨木、手拿利斧,将攻车器械推离斩断。
如此攻拒良久,厮杀数日,池阳城防御渐趋薄弱,到得数天后薄暮,已有数百名楚军死士攀上了城头。守军呼声震天,跟着弥里石烈大声喝令道:“放火!”
一队队弓箭手忙即弯弓搭箭,射向已攀上城头楚军,数十名楚军身中羽箭,蓦地从城楼上坠下,摔成肉泥,迫得蒙古援军无法上前,接着又抢出一队卫兵,手举火把,泼下热油倒在吕公车的蒙皮之上,将吕公车燃着,一车楚军亦已葬身火海,哀嚎遍野。
忽然间,正在这火光冲天之中,只见一道白影骤然间掠众而出,身法翩然若鸿鹄,自攻城云梯间纵身跃上城楼,剑光霍霍,倏忽间刺似了数名守军。
弥里石烈识得正是殷错,更是怒不可遏,大喝放箭。其他将领也认了出来,纷纷叫道:“是殷错!”
守军拉弦发箭,漫天箭雨向殷错袭来,殷错却手使义符剑,有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箭矢悉数荡回,跟着纵横来去,将城楼数十名守军悉数刺死。
他一剑当先,义符剑奋斫,当者无不披靡,身后无数楚军军汉前仆后继,飞身上前,从城下攀上。殷错血染衣襟,却犹如神兵突袭,杀得城头守军溃散。
守军溃退至池阳城内,殷错回鞭一指,挥师直驱,诸军会聚,齐力攻入,直透白狄骑兵之垓。
他此次所率的这批楚军之中有半数都是北地健儿,更有不少乃是陇西人士,受白狄滋扰、暴虐已久,此时万众一心,只愿收复故土,故而军心极齐,势若摧枯拉朽,兼以殷错所摆六合阵变幻,宛如利剑出入于无人之境。
又过数日,白狄骑兵大败,弃下金鼓旗幡,四下逃窜,被斩首万余,弥里石烈只率得两千残部逃往义渠。
楚军在池阳城内休整一月,新征四千当地边兵,重又进逼陇西,龙勒军增至七千,与边城凉州、灵州两路援军相聚,至此河西兵马龙勒、青道、琅轩、灵曜军、灵泽军、岱渊军、墨离军七部集结,围歼白狄大军。
大军就地取材,造起万千攻城器械,一夜之间,义渠、池阳周边山上林木皆倒,成了秃山。楚军连攻义渠数日,全力轰击,终于是强行破城。
破城当日,鹅毛大雪飘飘扬扬,城垣内仍是寒风飒然,无数白狄、楚军军士的尸首堆积如山,和着鲜血死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其时白狄兵占据池阳、义渠两城已久,城内青壮年男子早已在他们暴虐的屠城令下屠杀殆尽,此时城中只剩妇孺与老者,楚军入城之时,城垣内百姓夹道相迎,不见张灯结彩,只有执手垂泪,城中幼儿却连汉语也说不灵便。
经此一战,白狄兵丧师五万,楚军收复陇西故土,朝野上下欢声雷动,殷错之威震慑九州,陇西一带,更是无人不知广成王府之名。
此战得胜,宁且身为监军,便即大排筵席,宴赏将士,犒劳三军。不过多时,圣旨到来,对殷错大为嘉奖,命他择日班师回京受封赏。
诸军鏖战日久,力疲困乏,此时见得圣旨封赏,自然是喜不自胜,纷纷向殷错贺喜。
殷错勉强笑笑,打点了钦使与同袍,散席后便独自往至城楼上极目眺望,脸上颇为怅惘。
此时冰雪初融,正是料峭之时,天边一轮明月耀眼,寒风却犹自吹得城头旗幡乱动。
殷钏亦不喜这等觥筹交错之景,她听闻亲兵禀报说殷错在城楼上巡防,心下大奇,后脚也到,过来与殷错并肩而立,问道:“二哥,你不愿回江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