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杨澜生点头,侧过头看她,“寒邪容易裹着气走,光散寒不行,还得让气动起来。就像冰河里的船,既得破冰,又得有水流推着走。”
丘春晓停下脚步,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我记了个病例,跟这个有点像,但她还总头晕,你说是不是肾阳虚影响了髓海?”
夕阳的光落在她的本子上,字迹娟秀,旁边还画着小小的舌象示意图。杨澜生凑近看,她发间的洗发水香味飘过来,像春天的青草香。“有可能,”他指着本子上的“脉细”二字,“肾主骨生髓,髓海不足就会头晕,下次可以加菟丝子、枸杞子,既补肾阳,又填肾精。”
他说话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有电流轻轻窜过。丘春晓猛地缩回手,把本子抱在怀里,脸更红了:“我就说……问问你才放心。”
走到医院门口,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大门内两边的槐树叶沙沙响。丘春晓抬头看杨澜生,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哥,下个月的病案会,我能把我诊所那个顽固痛经的病例带来吗?我总觉得辨证差了点意思,爷爷让我自己思考来的。”
“当然能。爷爷做的对,我们总是要成长的。”杨澜生看着她眼里的认真,忽然想起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大大方方的样子和两人在那颠簸的路上身体的触碰,内心充满了温柔,“到时候让管芳也看看,她现在主修妇科杂症,对一些病案很有心得。”
提到管芳,丘春晓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们俩配合真好,她按摩时,总跟你行针、捻针的节奏合上。”
杨澜生心里微微一动。是啊,从专家组市里工作期间,他和管芳好像总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什么——他皱眉时,她会递过水杯;他说“查这个病案”,她已经把文件夹找出来了。这种默契,像老茶壶配旧茶碗,妥帖得让人安心。
“她很细心。”他轻声说。
丘春晓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个油纸包递给她:“这是我妈做的芝麻糖,你和管芳尝尝。她总说,希望你多去看看爷爷。”
“替我谢谢阿姨。我这下周有时间就去看看爷爷,到时我提前给你信息。”杨澜生伸手去接纸包,两人的手就碰在了一起,她就深情地看着杨澜生,然后两相视一笑,纸包入手温热,还带着芝麻的香,她就转身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目送丘春晓的车消失在街角,杨澜生低头看着手里的芝麻糖,忽然觉得,中医的传承,就像这芝麻糖,得有人熬糖稀(打基础),有人撒芝麻(添细节),有人把它裹成块(成体系),才会香甜绵长。而身边这些人——认真的丘春晓,细心的管芳,还有那些求知的见习生,都是让这甜味传下去的人。
转身回诊室时,远远看见管芳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他忘在桌上的保温杯,看来他认为自己已经走了,就笑着让她吃芝麻糖。见他回来,她笑着指了指杯子:“刚泡的陈皮茶。芝麻糖你带给嫂子吧,我先走了。”
杨澜生正在整理东西,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彭悦来了。彭悦微笑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热茶,显然是特意来接他下班的。
杨澜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连忙起身,迎上前去。两人相视一笑,然后自然而然地牵起手,一起走出了房间。
下楼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给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他们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就像两条相互依偎的线,一直延伸到远方。
坐上车后,杨澜生从彭悦手中接过那杯热茶,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热。他轻轻地抿了一口,茶香顿时在口中弥漫开来。
这时,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最深沉的感情,从来都不是那些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这些藏在生活细节里的懂得。就像彭悦递过来的这杯热茶,温度刚刚好;就像他们一起记病例时的默契分工,无需多言;就像此刻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淡淡的芝麻香,虽然不浓烈,但却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