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墨痕与年轮(1 / 2)

在东北电力学院,我遇到了苏刚的同班同学高岩,他告诉我:“苏刚,考上中国人民大学了!”

谁都知道,1977年的高考,是挤过独木桥才算赢,而苏刚,这个五年前还在工艺美术厂画搪瓷缸的人,竟直接踩进了全国最好的学府之一。

记忆突然跳回五中的红卫兵团宣传组。那时苏刚总坐在靠窗的木桌前,面前摊着钢板和铁笔,《红卫兵报》的小样在他笔下渐渐成形。他写的评论总能戳中人心,红卫兵团主任多次夸奖他。更绝的是他的钢笔字,刻在蜡纸上时,横平竖直如刀削,印出来竟和书店里的铅印书没两样。有次我帮他裁纸,看见他手腕悬着,铁笔在钢板上走得又快又稳,油墨沾在指缝里,他却笑着说:“字要立得住,人也得立得住。”

我去过他家一次,在大北一小学旁边的四合院里。推开斑驳的木门,迎面不是寻常人家的煤炉和劈柴,而是一张铺着青布的书案,砚台里的墨还泛着光,墙上挂着泛黄的字画,连墙角的青花瓷瓶都透着股文气。他母亲端来茶水时说:“这孩子,放学就躲在这儿看书,连饭都要喊三回。”那时我才懂,他刻钢板时的笃定,写文章时的通透,从来不是凭空来的。

还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南湖的印染社印红卫兵袖标。苏刚站在柜台前,指着样品上的美术字说:“你看这‘红卫兵’三个字,笔锋带劲,颜色也正,咱们五中的袖标,就得用他家的。”老板听了笑:“你们这小同志,比我还懂行。”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找这家印染社,跑了南湖周边三个街区,就为了袖标上那几个字能“配得上五中的样子”。

中学毕业后,我去了电校,苏刚则进了工艺美术厂。我们渐渐断了联系,只偶尔从老同学嘴里听到他的消息——说他还在坚持看书,说他在厂里办了黑板报,字还是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