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从山坡上冲下的骑兵,风豹骑的众人面色陡然大变。
不是说之前的伏兵都只有千八百人吗?
这次怎么这么多!
不光是前面的火炮和两面的步兵、弓兵在不停地凭借着地利对他们造成杀伤,对方竟然还藏着有数千骑兵?
而等他们瞧清这支骑兵那面火红的战旗时,更是齐齐面露骇然,手上的动作都不由一顿。
南北数十年无大战,他们当中很多人对南朝都颇为陌生,但是风字营的传说,他们却是自入军起便从老兵和将军们那里听得耳朵起茧的。
在此时此刻这样的劣势之下,面对这支当年和南朝军神一起将他们大渊精锐一战打光的南朝最强骑兵,风豹骑的众人虽然一向自认精锐,心头也难免生出了几分怯意。
瘦虎下山,蛟龙被困。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几分怯意,便让战局朝着南朝一边,无声倾斜。
但好在北渊还有拓跋青龙。
瞧见风字营,他登时明白,自己所谓的突袭,早就被南朝看透了。
这所有的布置,都不是什么边军自发的布置,而是来自于南朝军方最高层甚至南朝皇帝的意志。
甚至对方可能还看穿了自己这一路才是主攻的隐秘意图。
方才的所谓的胆怯伏兵,也是诱敌轻敌之计,自己这算是中了计了。
但他并没有气馁,并没有绝望,反倒是心中生出了几分豪情。
因为他敏锐地明白,这是他的挑战,同时也是他的机遇。
风字营是大梁最强的骑兵不假;
风字营出现在这儿意味着大梁早有准备也没问题;
但这同样意味着,他只要打赢了这一仗,就打赢了南朝最大的底牌!
就能起到如当初姜复生一样的效果!
此战虽难,但此战之后,南朝再难派出同样的强军!
此战之后,他的未来,一马平川!
想到这儿,他登时厉声高呼,“弟兄们!勿要慌乱!”
“我们是风豹骑!是陛下亲军!我们不怕他们!”
“打赢了这一战,南朝就再没人打得过我们!”
“此战过后,南朝的美人、财货,都属于我们!”
“这一战,我们要拿回大渊军人的荣耀!”
“随我杀啊!”
拓跋青龙的嘶吼声,让身边的人气势大振,
小圈子带动大圈子,整个风豹骑也仿佛在这一刻重新振作,找到了几分北渊强军的感觉。
但自小被定国公和安国公耳提面命,泡在军营里打磨出来的凌岳,再拥有着风字营这等强军加持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让拓跋青龙仅凭着几句话就逆转了局势。
他一马当先,手中长枪,一荡一劈,便瞬间将两名试图阻拦的北渊骑兵连人带甲直接打落马下。
借着山势的冲击,他身后风字营众人的马蹄如乱棍从天而落,将跌落马下的北渊骑兵踩成了烂泥。
整个队伍如同一柄角度刁钻但又极其精准的剑,顺利地切入了风豹骑军阵的衔接处。
凌岳的目光始终瞄准着风豹骑阵型衔接的薄弱点,长枪每一次挥动,都能精准地将一个或者两个北渊骑兵打退或者击落,为身后的风字营士兵开辟道路。
而看见大名鼎鼎的小公爷居然如此身先士卒,本就是天下强军的风字营,个个血贯双瞳,状若疯魔,打成了名副其实的疯子营。
他们紧紧跟随在凌岳身后,顺着他和亲卫们撕开的口子猛冲,手中长枪利剑搭配灵活,不断穿刺,将试图重组阵型的北渊士兵挑落马下。
风豹骑原本前军就因火炮的轰击,紧急避让和突围之下,与中军出现脱节,后面拓跋青龙率亲卫营试图打通前行通道,因为传令时间,在他和亲卫营冲入前军之后,立刻被凌岳率军猛攻,彻底被分割开来,前后不能相顾,阵形瞬间大乱。
拓跋青龙倒也不是易与之辈,他当即就发现了凌岳的意图,立刻组织亲卫营,同时呼叫其余部众试图拦截和包围风字营。
毕竟,他们人多!
但风字营就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钻进了豆腐,又像是一柄烧红的匕首切割着猪油,利落而轻松。
在凌岳的带领下,不停切下小块的北渊骑兵,然后一口吞掉。
一次切割,就是风豹骑几十上百人的伤亡。
但战场之上,优势和劣势往往存在着转化。
这个能让大梁军人伏击对方的峡谷,也客观上限制了风字营的穿插。
拓跋青龙不愧是北渊将种,在意识到自己被伏击,同时遭遇到南朝第一强军风字营袭杀时,他没有慌乱逃窜,也没有结阵固守,反倒是毅然决然地跟风字营拼起了消耗。
只要耗死这支风字营,自己哪怕付出半数人马的代价,也值了!
在声望上,士气上,以及接下来的南下劫掠轻松程度上,都太划算了。
他可从来不是那种只会盯着一场仗的胜负来看的人,他的眼光,在整个天下!
这才是北渊将种该有的眼界和魄力!
当拓跋青龙调来越来越多的风豹骑前来围堵,风字营眼看着似乎就要如拓跋青龙所愿的那般,被迫开始正面接战,然后被如潮水般的风豹骑淹没。
凌岳却敏锐地洞察到了拓跋青龙的想法,长枪如灵蛇吐信,先点中右侧一个北渊骑兵的面门,而后顺势朝左一荡,抽落一名北渊骑兵,驱马前冲,朝着拓跋青龙的所在直接冲去。
你想要凭人数耗死我,那我看看你有没有胆子,用自己的性命做代价!
拓跋青龙立刻神色一变,调集众人将自己团团护住。
这倒也不能说他怕死,而是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而导致整个战局的崩溃。
但没想到,凌岳的冲杀方向竟猛地一转,从风豹骑阵型的薄弱处切了进去,带着风字营划出一个圆弧,直接攻击向风豹骑的前军。
这算是一个很好的出路,峡谷两端,明显前军这边的力量是更薄弱的,只要击破了风豹骑的前军,出得峡谷,外面就是海阔天空!
凭借风字营的战力,带着胜利遁走,甚至再小小扩大一点战果,都不是什么问题。
但风险在于,只要风豹骑的前军不崩溃,等待风字营的,就是前军和拓跋青龙亲卫营的首尾夹击!
对战机向来抓得极准的拓跋青龙登时大喜。
一边传令前军不惜一切代价阻滞风字营的突围,一边也豁出去了,朝着风字营的尾巴狠狠咬去。
而风豹骑也果然不愧是北渊渊皇直属的三大骑兵之一,前军虽然在火炮和箭雨之下损失惨重,但还剩下的数千骑兵,也看得懂形势,在军令之下,同样强提一股战意,悍不畏死地阻滞着风字营的突围。
拓跋青龙带着亲卫营也咬住了风字营的屁股。
在远处,还有正一边应对着山坡上大梁步卒的弩箭之雨,结着盾阵,缓慢前行,渐渐赶上的风豹骑中军。
风字营虽然强悍,但和对方的实力并没有存在等级上的巨大差距,在人数的劣势和只能短兵相接的局面下,就如同一块风雨中的泥石,一点点被风雨剥落。
凌岳的情绪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平静地出枪、杀人;
他身后的风字营将士们也一样,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于度外,三人一组,配合着不停收割着风豹骑的性命。
虽然他们不可避免地被一点点蚕食,但也要让风豹骑付出数倍的代价,才对得起这面被老军神和无数前辈染红的风字营大旗。
他们也相信,他们不会全军覆没在这儿。
当时机合适,他们的主将,会如神兵天降般冲入峡谷解救他们。
如果对方没来,那就说明时机未到。
他们要做的,就是将时机催生到成熟。
一旁的山头,风字营的主将苏烈站在隐秘处,目不转睛地看着下方的战局。
身旁的亲卫看着袍泽们在风豹骑的冲击下,无可避免地接连倒下,已然是双目泛红,忍了又忍终于开口道:“将军,咱们还不出击吗?”
苏烈死死攥着手中的拳头,看着下方,神色却努力地保持着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