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奔我?”成王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青州府不比京城繁华,也不如江南富庶,你一个四海为家的人,放着秦王、泰王那样的靠山不找,偏要来投奔我?你有什么本事,值得我收留?”
“我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却有一肚子阴谋诡计,一脑子实务之策。”胡有为毫不怯场,迎着成王的目光,坦然说道,“如今殿下身陷困局,左右为难,草民愿为殿下分忧解难,助殿下破局而出,问鼎天下!”
“分忧?你?”成王又是一声冷笑,猛地一拍案几,“我堂堂大梁王爷,坐拥青州之地,手握万钧兵权,有何忧愁?你一个乡野匹夫,也敢在此妄言?”
胡有为却丝毫不惧,反而笑了起来:“殿下若是真的无忧,今日大内太监奉旨前来宣旨,成王府为何了无动静?殿下若是真的无忧,又为何急召青州知府崔仲礼深夜入府,密谈许久?”
成王闻言,内心猛地一惊,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大内太监宣旨之事,他特意吩咐了府中之人不得外传,与崔知府的密谈更是在密室之中,这个胡有为不过是个外来的乞丐,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他强压着内心的诧异,脸色沉了下来,厉声喝道:“一派胡言!不过是胡乱揣摩罢了!来人,将这个江湖骗子轰出去!”
“殿下且慢!”胡有为向前一步,高声说道,“草民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殿下心中有何烦忧,不妨说出来,且看草民能否为您解惑。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耽误不了殿下多少时间,若是草民说得不对,殿下再将我轰出去不迟,到时候任凭殿下处置,草民绝无半句怨言!”
成王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他神色坦然,眼神坚定,不像是在说谎。他心中的好奇压过了不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好,那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如今秦王得朝中大臣支持,人才济济,朝堂之上几乎无人敢逆他之意;泰王得江南世族支持,金银不缺,天下才子大半被他收入囊中。本王守着青州,看似安稳,实则腹背受敌,进退两难。你且说说,本王该如何破局?”
胡有为闻言,非但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反问道:“殿下想要破局,首要之事,是想要金银钱财,还是想要济世人才?”
“人才!”成王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金银之物,青州府尚可支撑,可人才……朝中大臣及其门生故吏,大都依附秦王;那些散落在外的才子、隐士,也被泰王凭着金银与虚名搜罗一空。我青州地处边陲,吸引力远不及京城与江南,如何才能寻得可用之才?”
这便是他最大的心病。没有人才,便无法革新吏治、改善民生;没有人才,便无法运筹帷幄、应对外敌;没有人才,即便手握兵权,也终究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难以与秦王、泰王抗衡。
胡有为点了点头,又问道:“殿下想要的人才,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文士?还是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的清客?亦或是能办实事、出谋划策、可安邦定国的栋梁之材?”
这一问,像是一道惊雷,猛地炸在成王心头。他瞳孔微缩,猛地从圈椅上站了起来,玄色蟒袍扫过案几,带得上面的奏折微微晃动。他死死地盯着胡有为,语气凝重:“你究竟是谁?这些话,绝非一个寻常乞丐能说得出来的。”
胡有为抹了把脸上未干的水珠,坦然笑道:“草民不才,曾是几年前的举人罢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草民这些年走遍各地,看得清清楚楚。如今秦王招纳的,多是些会写青词、善拍马屁的文士,他们能为秦王歌功颂德,却未必能办实事;泰王养着的,也多是些能吟哦、善书画的清客,他们能为泰王装点门面,却难以解燃眉之急。可殿下要破局,要与两王抗衡,要安定天下,靠的绝不是这些人!”
说到这里,胡有为猛地提高了声音,语气铿锵有力,在大殿中回荡:“殿下需要的,是能在半夜画出北境布防图、白日算出粮草运输之道的狠角色!是能深入乡野、了解民情、改善民生的能人!是能严明律法、整顿吏治、使青州府政通人和的铁腕之人!是那些有真才实学、能办实事、却被秦王、泰王筛掉的真正栋梁!”
成王听得心头一震,胡有为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可他苦于无处寻觅这样的人才。他往前走了两步,急切地问道:“这些人才,怎么会来青州府?满朝文武要么递了门生帖给秦王,要么捧着诗集投奔泰王,剩下的要么隐于乡野,要么怀才不遇,我就算想找,也无从下手啊!”
“所以草民才说——考策论!”
胡有为一把扯开身上的青布儒衫,露出里面那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儒衫,眼神中带着几分激动与期盼:“开恩科不必等三年后的秋闱,就在青州府设一个临时考场!不考那些‘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风花雪月,不考那些空谈义理的酸腐文章!就考‘若遇河决,如何分洪救民’,考‘北境马匪屡犯,该练新军还是修堡寨’,考‘如何整顿吏治、减轻百姓赋税’,考‘如何疏通商道、增加府库收入’!”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那些落第秀才里,有的是在乡野帮着乡亲算过水利、修过堤坝的;有的是跟着商队走过漠北、熟悉边境地形的;有的是做过账房先生、精通算术理财的;还有的是出身寒门、深知百姓疾苦的!他们读的是圣贤书,骨子里却憋着股子要做事、要报国的劲儿,只是没有门路,没有机会!秦王嫌弃他们不懂风雅,泰王瞧不上他们出身寒微,可这些人,恰恰是殿下最需要的人才!”
“殿下只需昭告天下,在青州开策论试,不问出身、不问功名,只要能写出切实可行的实务策论,无论是否中举,皆可入府听用,给予他们施展才华的机会!”胡有为目光灼灼地望着成王,语气无比恳切,“草民敢保证,只要殿下抛出这个橄榄枝,那些怀才不遇、渴望建功立业的能人异士,定会源源不断地赶来青州!到时候,殿下人才济济,吏治清明,民生改善,府库充盈,何愁不能破局?何愁不能与秦王、泰王抗衡?何愁不能问鼎天下?”
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噼啪”声和沉香烟雾缓缓升腾的轨迹。成王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胡有为,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他的话。考策论!不问出身!只看实务!
这个想法,大胆、新奇,却又无比可行!他之前一直困在“如何招揽已有名气的人才”这个死胡同里,却从未想过,那些被遗忘在乡野之间、被主流排斥在外的落第秀才、民间能人,才是真正的宝藏!
许久,成王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压抑已久的畅快,带着破局的希望,回荡在整个大殿之中。他快步走到胡有为面前,伸出手,轻轻扯下他发间沾着的一片草屑,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几分激动:“好一个‘考策论’!好一个不问出身、只看实务!胡先生,你这一策,真是解了本王的燃眉之急!”
他转身坐回圈椅,玄色蟒袍在烛火下翻涌如浪,眼神中重新燃起了斗志与光芒。他对着殿外高声喊道:“魏彪!”
“末将在!”魏彪立刻从外面进来,单膝跪地。
“明日一早,就去传本王的令!”成王的声音洪亮而坚定,“青州府下个月开设策论试,昭告青州及周边各州府,凡有志之士,无论出身贵贱、是否中举,皆可报名参加!考题只考实务,不涉虚文!只要策论切实可行,皆可入本王府中听用,量才授职,绝不亏待!”
“末将领命!”魏彪心中一震,立刻明白了成王的用意,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高声应道,转身快步退了出去,生怕耽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