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使者(2 / 2)

“我们辉人,最重信义。”

马五躬身领命,带风尘仆仆的使者,走向堡内西南角一处相对僻静小院。

那里软禁着甘省巡抚马瑞庭和两名随从。

约一刻钟后,马五独自回来复命。

“回伯父的话,”马五垂手禀报,

“使者已送走。”

“他进了院子,亲眼见马巡抚及随从三人,衣衫整齐,饮食无缺,面上无受苦痕迹,神色便缓和不少。”

“之后,他拉马巡抚的手,在院墙角落背人处,低声交谈几句,声压得极低,听不真切。”

“随后,告辞离去。临走时,还特意让我转达对伯父的谢意。”

马化隆闻言,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笑意明显了些,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

“谢?那倒不必。”他摆手,语气轻松几分,“

“他只需将我的意思,原原本本、不加增减地带给丁保桢便好。”

“只要夏府不动我的根本——这祖辈传下的田产、盐池、商路,还有这会众的根基。”

“其他诸事,都还可坐下来商量。”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厅外被高墙分割的一小片灰蒙天空,语气意外带上慨叹,像对马五解释,又像说服自己:

“马瑞庭此人……唉,他不想让兴庆府再动刀兵,不愿见乡亲流血,这份心思,总是好的。”

“他终究是兴庆府考出去的进士,是进过金銮殿、见过皇帝的人物。”

“能只身犯险,跑我这金鸡堡来与我言语,这份胆气和担当,我马化隆……敬他几分。”

“只要他安分守己,不再鼓动那些离心离德的言论,我自然不为难他,好歹,留着香火情分。”

马五连忙躬身称是。

实际上,金鸡堡核心圈子的几人,心底深处,并不真愿与如日中天的夏府刀兵相见,拼个你死我活。

首要原因,便是对夏军兵锋的畏惧。

夏军摧枯拉朽般,扫荡旧朝陕甘绿营的威势,他们亲眼所见,或从无数溃兵口中,听得耳朵起茧。

更不必提远在岭南、如神话流传的消息:

连船坚炮利、不可一世的不列滇洋兵,上万精锐,也被夏军一口吞掉,主帅被擒。

这是何等恐怖战力?

再看驻防兴庆府的夏军。那军容严整、器械精良、令行禁止的森严气象,

与昔日纪律涣散、只会扰民勒索的旧朝军队,简直是云泥之别。

一想到真要跟这样的对手,在战场上见真章,马化隆心底都不由泛起寒意,有些发怵。

其二,便是对眼下人心的忧虑。

夏府这数月来的所作所为,“轻徭薄赋”、“族裔平等”并非墙上空洞告示,而是落实了下来。

他马化隆以往用以凝聚人心、号令信众的那套“汉人威胁”、“灭J之祸”的说辞,效果正肉眼可见地消退。

许多穷苦辉人农户、佃户,看向他这位拥有良田千顷、盐井无数、富可敌国的“十三太爷”的眼神里,

少了往日敬畏与虔诚,反而隐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或许,他们正背地里盼着他这棵大树倒下,好让夏府兑现“分田亩”的承诺,

去瓜分那些祖辈只能仰望的、临近黄河的上好水浇地。

故而在马化隆看来,眼下最好局面,

便是趁夏府在西北根基未稳,凭自己在辉人中影响力和金鸡堡的坚固,

逼他们做出让步,承认马家的特殊地位,保住这份传承数代人的庞大家业与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