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闪过狡诈的光芒。
“如今…情形何其相似!陛下潜居西苑,太子监国,然朝中清流、勋贵…盘根错节…陛下…或也需要一桩惊天谋逆案,来…重整朝纲啊!”
马森等人听得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
罗龙文图穷匕见,说出了最终计划。
“故此…我等此番,便要效仿当年…王阳明公擒宁庶人之旧事!不过…此番擒拿‘逆首’之功,罗某思来想去,当落在…巡按御史林润林大人身上!”
“林润?”
沈淳一愣。
“他…他可是…”
“他自然是清流,是陈以勤的人,甚至…可能心向太子。”
罗龙文阴恻恻地笑道。
“正因如此,才更显‘公正’!我们要助他…查!狠狠地查!顺着那李明凤、益王府左长史的线,一路查下去!查得越深越好!
最好…能查出杨帆与益王府、与前朝余孽…千丝万缕的联系!让林润…成为第二个王阳明,立下这不世之功!”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
“然后…待他即将‘功成’之际…我们再…‘偶然’发现…这位林御史,竟也与那杨帆…早有勾结!甚至…他此番查案,根本就是…与逆贼合谋,意在…杀人灭口,掩盖真相!
届时…人赃并获,铁证如山!林润…便是杨帆谋反集团的核心同党!而他查出的所有‘证据’…便都成了…杨帆谋反的…铁证!”
沈淳听得目瞪口呆,迟疑道。
“可…可那李明凤、益王府…不是…不是我等…”他不敢说下去。
罗龙文嗤笑一声。
“谁说是太子指使?谁能证明?届时,只会是杨帆一伙,为脱罪而污蔑攀咬!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岂会行此卑劣之事?
一切…都是逆贼杨帆及其党羽的阴谋!太子殿下…乃至我等…都是被蒙蔽、被利用的!”
马森、陆稳、沈淳三人面面相觑,都被这环环相扣、狠毒至极的计策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简直是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最终将所有罪名和恶果,都完美地扣在了杨帆和他的“同党”头上!而严家和他们…则成了“揭露阴谋、平定叛乱”的功臣!
罗龙文看着三人惊惧交加的脸色,微微一笑,抛出了最后的诱饵。
“诸位放心!此事若成…东楼公绝不会亏待有功之臣!马总督…蓟辽总督之位,虚位以待!
陆总兵…闽海水师提督之职,非你莫属!沈大人…暂屈就浙江巡抚,待闽浙总督致仕,那位子…便是你的!”
三人原本灰暗绝望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蓟辽总督!闽海水师提督!
浙江巡抚甚至未来的闽浙总督!这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封疆大吏之位!
巨大的恐惧和巨大的诱惑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马森猛地一咬牙,重重抱拳。
“罗先生!东楼公厚爱!马某…愿效死力!定将此案…办成铁案!”
陆稳和沈淳也连忙起身,肃然道。
“末将!愿唯东楼公与先生马首是瞻!”
罗龙文满意地点点头。
“好!既然如此…便按计划行事!马总督,陆总兵,你二人负责调动兵马,控制局势,必要时…雷霆一击!沈大人…你负责…将那些‘证据’和‘人证’…安排妥当!务必…天衣无缝!”
“是!”
三人齐声应命。
罗龙文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眼中闪过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严家的巨网,已然张开,只待那最后的…收网时刻!
江西,抚州府衙,那间阴暗的厢房内。
马森脸色变幻不定,内心天人交战。
他深知严家如今在朝中势力大不如前,真正能用的得力干将确实不多,罗龙文许下的蓟辽总督之位,绝非空头许诺,而是极有可能兑现!
这诱惑…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他铤而走险!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绝,沉声道。
“罗先生!东楼公厚意,马某…岂敢推辞!此事…马某应下了!定与陆总兵、沈大人同心协力,将景德镇之事…办成铁案!”
陆稳和沈淳见状,也连忙起身表态。
“末将!愿效死力!”
罗龙文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有三位鼎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事不宜迟,三位…即刻动身,前往景德镇!坐镇指挥!务必…将局面牢牢掌控在我等手中!”
“是!”
三人齐声领命,眼中燃烧着野心与恐惧交织的火焰,匆匆离去。
厢房内,重归寂静。罗龙文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烛光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悲凉。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自嘲。
“翻云覆雨,算计人心…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严家…呵呵…此番若败…我罗龙文…怕是第一个…死无葬身之地啊…”
他知道,自己已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
次日,景德镇外,新户聚居区。
气氛已然紧张到了极点!连日来的高压和恐惧,让这些原本只求安稳度日的契奴工匠们。
被迫团结起来,自发组织,将寨墙向前推进了一里多地,依托天然的沟壑和几处低矮的石丘,挖掘壕沟,树立栅栏,构筑起简陋却层层叠叠的防御工事。
他们眼中充满了绝望的血丝,却也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决绝!
他们知道,官府不会放过他们,除了拼死一搏,已无生路!
吕坤穿梭在忙碌而沉默的人群中,脸色凝重,指挥若定。徐川、王圣才、王威等一众屯垦卫出身的骨干,也早已赶到,带领着新户们加固防线。
何心隐、颜山农等书生,虽不擅体力,却也在一旁帮忙搬运物资,安抚妇孺,尽着自己的一份力。
“吕先生!东面的壕沟再挖深三尺!栅栏用火烤过,更坚固!”
徐川抹了一把汗,大声喊道。
“王威!带人去把后山那条小路用巨石堵死!绝不能让人抄了后路!”
王圣才声音嘶哑地吩咐。
吕坤走到一处依托天然沟壑修建的栅栏前,仔细检查着,点了点头。
“依托此地势,辅以栅栏,弓弩…或可抵挡一阵骑兵冲击…”
但他眉宇间的忧色却丝毫未减。
他深知,如此公然结寨自保,形同叛逆,正中严家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