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人简单地告别了商队,这场相遇,不过是夜风中的一个小插曲……
拂晓前的沙漠是最冷的。
焚离裹紧衣袍,看着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刘古蹲在沙丘背面,正用手指丈量着一株倔强生长的沙棘——它的根系裸露在外,却依然挂着两颗通红的浆果。
"尝尝?"刘古摘下一颗抛过来,"土洲的太阳都藏在果实里。"
果子入口的瞬间,焚离的舌尖先尝到刺痛般的酸,继而泛起奇异的甘甜。浆液滑过喉咙时,他恍惚听见某个女子在轻笑:"沙漠的果实要配着晨露吃……"
这点幻觉对于已入灵神的焚离,转瞬即至。
不过,从此刻开始,焚离确信,土洲的大地里,绝对残存着神明的气息。
先前所遇见的种种都表明,这些醇厚的信仰在土地上生根发芽。
无论是水井也好,植被也好。
似乎都指向一个温暖的怀抱,大地母亲。
……
正午的烈日把空气烤得扭曲。
远处突然浮现一片蓝汪汪的湖水,岸边垂柳依依,甚至能看见白鹭掠过水面。
刘古靠远处传来的风息,便能知道这属于水的部分是虚幻的。
至于焚离,在他的眼中,那只是一块不平的沙地。
焚离指了指靠肉眼才能看到的绿洲,道:“那里好像藏了……”
话音未落,湖面突然掀起沙浪。一匹完全由流沙构成的巨马破水而出,鬃毛是飞扬的黄沙,眼窝里闪烁着流沙般的微光。
它绕着幻象中的湖泊奔跑,每一步都踏出真实的涟漪。
"沙马。"刘古的袖中飞出几缕风丝,"沙漠的记忆有时会活过来。"
风丝缠绕住沙马的瞬间,幻象崩塌。漫天沙尘中,焚离似乎看到了一具青铜制成的面具。
……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处风化岩壁下歇脚。
岩壁上刻着古老的壁画:一群小人围着篝火跳舞,火焰的形状却是倒置的树。最古怪的是所有人物都没有五官,只有掌心刻着眼睛。
"这是土洲的什么信仰呢……"刘古拂去角落的沙土,露出后来添加的彩绘——一个穿星纹袍子的旅人正在给无面者们画上笑脸。
“陨星?”
不过想来也是,陨石陨石,最主要的元素也就是土。况且,目前来看,土洲实在是太容易发展宗教了。
焚离的指尖划过这些颜料,岩画突然渗出泪水般的液体。那些"眼泪"在在焚离的精神之海里汇聚成一句话。
"当画师完成最后一笔,被遗忘的将归来。"
“这份古老,想来也是接壤的。”焚离看着这场似乎如同预言一样的壁画,“或许在他们眼中,世界末日的景象就是天地倒转。”
“那还真有意思,不过这幅画可能再没有绘制完成的机会了。”刘古自然也感觉到了壁画中蕴藏的精神力,他伸手唤起微风,这些沙岩上的壁画,几乎一瞬间就化作了漫天粉尘……
星辉越来越繁盛,二人便在此处扎营。
沙漠的夜空低垂,银河仿佛触手可及。刘古解下腰间酒囊,里面装的是青岩镇的井水。奇怪的是,此刻倒出来的液体却泛着淡蓝色微光。
"来自信仰的馈赠。"他仰头饮下一口,"白昼吸饱阳光,夜晚就变成星酿。"
焚离接过酒囊时,发现囊底沉着几粒沙金,拼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远处传来沙狐的呜咽,忽近忽远,像在讲述某个失落的传说。刘古的白袍铺展在沙地上,被夜露浸出深色的痕迹,宛如正在书写无人能懂的文字。
"明天……"焚离望着开始偏移的星斗,"该去找关于那生死神的……"
他突然住口,因为一颗流星正划过天际——那光芒不是常见的银白色,而是如雷霆般的蓝色。
刘古的眼中映着流光:"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夜风卷起细沙,轻柔地掩埋了未尽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