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4章 曹昂明志 偶遇张机(1 / 2)

宴席上众人散去,曹昂却叫住马超:“凉王,昂对大王倾慕已久,今日终见大王之面,想与大王入单独一叙,不知大王可否赏脸?”马超面带笑意说道:“子修既有心详谈,如此,我又无事,那你便带路吧。”

密室里只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倒比宴席上多了几分安宁。曹昂先是对着马超深深一揖,语气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赤诚:“凉王这些年在西凉保境安民,又率铁骑大破鲜卑,斩将数十万,让北疆百姓能安睡枕席,这份功绩,足以光照汗青。昂每次听闻西凉战报,都恨不能立刻投到凉王麾下,哪怕只是牵马持镫,能随您共征草原,也是此生之幸。”

马超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那是未经世事打磨的敬仰,纯粹得像西凉的雪。他摆摆手,嘴角噙着笑意:“子修不必如此。你以后要与云禄成婚,往后便是一家人,直呼我兄长便是。至于保境安民,不过是乱世之中,我能为百姓做的一点分内事罢了。”

“兄长此言差矣。”曹昂却摇了摇头,语气陡然郑重起来,“如今这天下,诸侯并起,谁不是忙着扩地争雄,相互攻伐?袁绍据河北,只顾着囤粮养兵;刘表守荆州,整日宴饮空谈;便是家父,有时也难免为了地盘与诸侯周旋。可兄长不一样——您在西凉兴修水利,劝课农桑,让边地百姓有饭吃、有衣穿;北上击鲜卑,不是为了抢土地,是为了护着身后的万家灯火。这般心思,天下诸侯能有几人?”

他往前凑了半步,油灯的光映在他脸上,带着几分执拗:“昂不是只敬兄长的勇武,更敬兄长这份‘守’的心思。这乱世,能攻的人多,肯守的人太少了。”

马超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茶水下喉,压下了些许酒意。他看着曹昂年轻却认真的脸,忽然想起年轻时的自己,那时也总觉得天下事非黑即白,总想着凭一腔热血闯出个清平世界。

“你能懂这些,便不算枉费云禄对你的心意。”马超放下茶盏,目光落在跳动的灯花上,“守,确实比攻难。攻是破,一刀下去便能见分晓;守是立,要一寸寸地垒土,一分分地熬心。可这天下,终究是要靠‘守’才能立起来的。”

曹昂听得心头激荡,猛地站起身:“兄长所言,晚辈铭记在心!日后若能随兄长一同‘守’这天下,便是死也甘心!”

密室里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马超沉静的脸。他看着曹昂眼中的困惑,缓缓开口:“今日在城门外,你父亲亲来迎接,我却有意怠待了他。”

曹昂眉头微蹙,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忍住了,只静待下文。

马超指尖在案几上轻轻点着,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郁:“你父亲是何等人物?一方枭雄,心性坚韧如铁。面对那般慢待,竟能面不改色,半分不悦也无,这份隐忍与城府,寻常人难及。可我为何偏要这般做?”

他抬眼看向曹昂,目光锐利如锋:“守土者,当以安民为要。可你父亲……这些年南征北战,固然有荡平割据之功,却也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白骨露于野?为了这天下权柄,枉动刀兵,血流成河,这‘枭雄’二字背后,藏着多少苍生疾苦?”

曹昂闻言,脸色瞬间涨红,又慢慢褪去血色,露出几分惭愧。他垂着眼,声音低哑:“兄长教训的是。昔年父亲确曾立志,要扫清寰宇,重扶大汉。他说过,若能如愿,死后墓碑上只愿刻‘大汉征西将军曹侯之墓’。只是……这些年朝政崩坏,群雄逐鹿,或许他的心,也渐渐变了。”

“是啊,时势能改人心。”马超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所以我才说,你虽是曹家嫡长子,却未必能左右曹家的走向。今日说这些,或许太早了些。”

他往前倾了倾身,目光落在曹昂脸上,带着兄长般的恳切:“但为兄只有一愿——无论日后你我是兵戎相见,还是能相安共处,无论你曹家走到哪一步,执掌多大权柄,你都要记着,在你心里给百姓留一块地方。乱世之中,权力是刀,能用它劈开混沌,更该用它为百姓争条活路。”

曹昂猛地抬头,撞进马超坦荡的目光里。那目光里没有嘲讽,没有算计,只有一份沉甸甸的期许。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喉结滚动半晌,才一字一顿道:“兄长之言,子修记下了。此生此世,定不负所托。”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马超看着眼前这年轻的身影,想起自己年少时纵马西凉的誓言,心中百感交集。这乱世如泥沼,谁能独善其身?只盼这少年人,能守住今日这份赤子之心。

他端起凉茶,对着曹昂举了举:“今夜说了太多沉重的话。来,以茶代酒,盼你我都能不忘此刻之言。”

曹昂连忙端起茶盏,与他轻轻一碰。茶水下喉,清苦中竟带着一丝回甘,像是在提醒着,这乱世再难,总还有些值得坚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