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迎客峰的登记处前,人声渐歇。
凌云按流程递交了修士铭牌,登记弟子核对信息时,看到“道号尘凡,元婴初期”的字样,眼中闪过一丝敬畏——能收到代掌门亲自派送的特邀请柬,又有着元婴修为,哪怕穿着粗布麻衣,也绝非寻常散修。登记弟子不敢怠慢,快速录入信息后,递还铭牌,恭敬地说道:“尘凡先生,您的观礼令牌已录入信息,可在宗门外围自由活动,七日後辰时,凭此令牌前往青云顶参加论道大会。”
“多谢。”凌云接过铭牌,指尖的尘意微微波动,将令牌收入怀中。他婉拒了登记弟子“派专人引路”的提议,只问清了外围僻静区域的方位,便转身汇入人流,朝着宗门深处走去。
青云宗不愧是青州大宗,山门内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青石板路蜿蜒向上,两旁青松翠柏,亭台楼阁掩映在云雾中,透着一股仙家气派。沿途不时能看到身着青色道袍的弟子,或巡逻值守,或结伴而行,言行间带着宗门修士的沉稳与骄傲。偶尔有弟子注意到凌云,见他穿着普通,周身无甚灵光,虽有好奇,却也并未过多打探——论道前夕,各地修士汇聚,奇人异士不在少数,没人愿意轻易招惹是非。
凌云没有停留,循着登记弟子指引的方向,穿过几条僻静的山径,来到一处名为“静云谷”的区域。谷内草木繁盛,溪水潺潺,几座简朴的石屋错落分布,是青云宗为外来观礼修士准备的临时居所。他选了最靠里的一间石屋,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却干净整洁,窗外便是青翠的竹林,环境十分清幽。
安顿好后,凌云没有立刻打坐修炼,而是走到窗边,推开木窗。山风带着清冽的灵气涌入,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也吹动了腰间裹着粗布的尘凡剑。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剑鞘,粗糙的粗布下,是剑身温润的触感,这触感如同老友的陪伴,瞬间勾起了他心中积压十三年的回忆。
记忆的闸门,从青风城的那条巷口开始缓缓打开。
十三年前,他被逐出青云宗,丹田被石磊三招震伤,灵力溃散,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出青州。一路辗转,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腹中饥饿难忍,最终在青风城的巷口,放下了所有的骄傲与尊严,第一次向路人伸出了乞讨的手。
“那个……大嫂……我很饿,能不能给点吃的……”
他低着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脸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时的他,是青云宗众星捧月的天才,是九窍玲珑心的持有者,是被玄阳子掌门护在羽翼下的宠儿,可转眼间,却沦为了沿街乞讨的乞丐。路人的白眼、嘲笑、呵斥,如同针般扎在他的心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被农妇认出是“青云仙师”,被围观,被指指点点的那一刻,像无数淬了毒的针刺入骨髓,比腹中那蚀骨钻心的饥饿感更难以承受……
画面一转,破庙中,高烧不退,呼吸越来越微弱,每呼吸一次都像在吞咽玻璃碎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颤抖,就在自己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那一刻,温热的米汤触碰到他干裂的唇,那温热的液体划过干涸的喉咙,仿佛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骨髓中的寒意。
那一勺一勺的米汤喂到嘴里,是自己意识清醒了不少,“为……为什么?”
老乞丐咧开嘴漏出一口残缺不全的牙,像是在笑,那笑容苦涩却温暖,皱纹在脸上堆成沟壑:“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
凌云抚摸着尘凡剑的手微微收紧,指尖传来剑身的震颤,仿佛在回应他的回忆。他想起了在西荒的日子,那是他最艰难的岁月,也是他“在尘泥里扎根”的开始。他在废弃的堡垒中栖身,用凡铁锻造了这柄尘凡剑,没有灵材,没有秘法,只有日复一日的打磨;他猎杀低阶妖兽换取食物和灵草,渴了喝戈壁的盐碱水,累了就躺在冰冷的石板上休息;他放弃了所有快速晋升的捷径,按照《尘心诀》的法门,一点点淬炼灵力,夯实根基,哪怕一年只能进步一丝,也从未放弃。
他想起了西荒的风沙,如同刀子般割在脸上,却让他的意志愈发坚韧;想起了废弃堡垒中的七日筑基,灵力突破的那一刻,他没有欣喜若狂,只有一种脚踏实地的踏实;想起了葬仙渊底,玄尘长老的残魂托付罪徒令牌时的沉重,那一刻,他的“念想”,从“活下去”变成了“还沉冤一个清白”。
思绪流转,又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青云宗演武场。
阳光刺眼,他穿着华丽的青云道袍,手持流霞剑,意气风发地站在石磊面前。那时的他,仗着九窍玲珑心的天赋,不屑于修炼基础功法,总觉得“天才就该走捷径”;玄阳子掌门的纵容,让他更加嚣张跋扈,认为整个青云宗都该围着他转。
可石磊只用了三招,直接震碎了他的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