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副秘书长的点拨和王老师的开导,像两股清泉,汇入我一度干涸焦灼的心田。我开始尝试将那些关于“智慧”、“策略”、“边界”的抽象概念,转化为具体行动。而其中最难,也最磨砺心性的,便是学会“等待”。
“等待”这个词,在机关里,有着远比字面更丰富的内涵。它不是消极的停滞,而是一种积极的蓄力;不是放弃的借口,而是一种时机的把握。它要求你在看似平淡甚至沉闷的日常中,保持敏锐的观察和持续的思考,为未来的某个可能瞬间做好准备。
我的“等待”,首先从那份被周副秘书长留下、批注了“情况属实,请农研处阅研”的报告开始。
我知道,这份报告不会立刻掀起什么波澜,更不可能明天就出台政策解决清河县农民的所有问题。它像一颗种子,被埋进了体制这片深厚的土壤里。我需要等待它发芽,或者,等待其他类似的种子也被埋下,等待合适的温度和雨水。
我不再像最初那样,每天患得患失,急切地打探消息,或者因为看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而沮丧。我将那份报告的副本重新锁进抽屉,但将里面的数据和案例,更深地刻进了脑子里。
我的日常工作变得更加专注和细致。我主动承担了更多基础性的工作,比如整理各地报送的农业数据,分析不同地区的经济发展报告,参与起草一些常规性的政策文件。在这些工作中,我刻意练习着王老师所说的“润物细无声”。我会在分析数据时,不经意地提及农民收入增长与负担减轻之间的关联;在起草文件时,巧妙地将“关注基层民生”、“切实减轻农民不合理负担”等符合政策导向的表述嵌入其中。
这个过程,枯燥而漫长。很多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台人肉复印机,重复着琐碎而缺乏创造性的劳动。那些曾经让我热血沸腾的宏大叙事,似乎离我很遥远。
偶尔,我也会感到烦躁和怀疑。这样一点一滴的“渗透”,真的有用吗?会不会最终只是自我安慰?尤其是在看到处里一些老同志,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流程化的工作,眼神中早已失去了光芒时,这种怀疑会更加强烈。
有一次,我和老张一起加班整理一份全省农业工作会议的材料。夜深人静,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和台灯昏黄的光晕。老张伸了个懒腰,点燃一支烟,吐着烟圈感慨道:“唉,年年开会,年年都是这些老生常谈。发展、改革、增收、减负……口号喊得震天响,有几个人认真看?”
我停下敲击打字机的手,沉默了片刻。老张的话,道出了一种普遍存在的无力感。但我想起了周副秘书长翻阅我报告时那专注的神情,想起了他说的“情况属实”那几个字。
“总得有人做这些基础工作吧,张哥。”我笑了笑,语气平和,“也许我们写的某一段话,整理的某一个数据,恰好就被某个领导看到了,触动了他,进而影响了一个决策呢?哪怕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做了,总比不做好。”
老张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你呀,还是太年轻。等你在机关里待久了,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