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权力的边界(1 / 2)

周副秘书长的点拨,像一道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我之前混沌的认知。我不仅看到了自己那份报告“表述策略”上的不足,更清晰地触摸到了那道无形却真实存在的“权力的边界”。

这份认知,并非来自书本或说教,而是通过这次报告风波,通过张主任的“委婉批评”、王老师的“迂回智慧”以及周副秘书长的“曲线救国”论,一点点在我脑海中勾勒成形。

我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和思考。

我发现,在政策研究室,乃至在整个机关大院,每一份文件、每一次发言、甚至每一个眼神,似乎都遵循着某种看不见的规则。这些规则,并非明文规定,却无处不在,构成了权力的运行边界。

比如,哪些问题可以公开讨论,哪些只能内部研究;哪些数据可以引用,哪些需要“技术处理”;哪些领导的意见必须坚决贯彻,哪些可以“适当保留”;对上级,什么时候该“报喜”,什么时候能“报忧”,报忧又该报到什么程度……这一切,都有一套精妙的、需要用心体会的尺度。

张主任的边界,是“稳定”,是“不出事”,是确保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一切都在可控的、安全的轨道上运行。任何可能引发争议、带来不确定性的因素,都会被他本能地过滤或修正。

王老师的边界,是“生存”与“效力”的平衡。他承认问题的存在,但更注重解决问题的方法和时机。他的智慧在于,如何在现有的框架内,最大限度地推动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同时保护好自己。

而周副秘书长的边界,则更高一层。他站在全省的高度,既要把握政策方向,又要了解真实情况;既要推动工作,又要平衡各方利益。他的“曲线救国”,是一种基于对权力运行深刻理解后的策略选择,目的是为了在复杂的政治生态中,更有效地实现目标。

我仿佛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学徒,开始战战兢兢地学习丈量这些边界。

我开始留意张主任在审阅文件时,会对哪些词语进行修改,会对哪些段落提出质疑。我发现,他尤其敏感于那些带有“绝对化”、“极端化”倾向的词汇,比如“严重”、“极其”、“必须彻底”等等,他通常会将其改为“较为”、“存在”、“需要进一步加强”等更温和、更留有余地的表述。

我也开始学习王老师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渗透方式。在参与撰写一份关于“促进农村经济发展”的综合报告时,我尝试着将清河县调研中获得的一些关于农民负担的数据,巧妙地融入到关于“优化发展环境”、“激发内生动力”的论述中,没有点名道姓,没有尖锐批评,只是作为支撑论点的背景材料。这份报告顺利通过了张主任的审核,甚至得到了他“数据扎实,论述有力”的表扬。

这一个小小的成功,让我体验到了另一种“发声”的可能。虽然声音微弱,方式迂回,但它毕竟发出去了,并且没有被拦截。这让我感到一种别样的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