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食堂的喧嚣过后,办公室恢复了惯有的宁静,但这种宁静之下,似乎涌动着比食堂更为复杂的暗流。我谨记着老刘和王处长的告诫——“多看,多听,多学,少说”。既然不能轻易开口,我便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看”和“听”上,像一个潜伏的哨兵,用眼睛和耳朵贪婪地捕捉着一切信息。
我的座位位置不错,靠近窗户,视野开阔,又能将大半个办公室的动静收入眼底。我开始有意识地、系统地观察。
我注意到,张主任并非总是待在他的玻璃隔间里。他每天上下午会各出来“巡视”一两次,背着手,迈着方步,目光缓缓扫过每个人的办公桌。当他经过时,原本可能有些松懈的腰杆会立刻挺直,翻阅报纸的声音会变小,连敲击算盘(老吴还在用)的节奏都会变得格外认真。这是一种无形的气场,无需言语,便能让人感受到权力的重量。
王处长则更像一个忙碌的工蜂。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他的小隔断里,电话铃声和翻阅文件的声音是那里的主旋律。他偶尔会快步走出来,将一份文件交给老刘登记,或者向孙梅询问某个资料的下落,指令清晰,语速很快,从不拖泥带水。他的眉头似乎总是微锁着,仿佛永远在思考着某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而王伯年老师,则是我观察的重点,也是我最看不懂的一个人。他就像办公室里的一个定海神针,安静,沉稳。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看书或者写东西,偶尔会停下来,望着窗外沉思,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几乎不参与办公室里的闲谈,别人聊天时,他要么充耳不闻,要么只是礼貌性地笑笑,很少发表意见。但当有人(通常是王处长,偶尔张主任也会亲自去)拿着文件去请教他时,他会变得非常专注,眼神锐利,言简意赅地指出问题所在,往往一针见血。
老刘是办公室的“枢纽”。他似乎和所有人都能说上话,消息也最灵通。张主任要找王处长,有时会先问老刘“守仁在不在?”;其他处室的人来办事,也习惯先跟老刘打招呼。他就像一张活的关系网图,不动声色地连接着各方。
孙梅主要负责资料室,性格温和,但似乎有些胆小怕事,从不对任何争议性话题发表看法。老吴则继续着他的“慢生活”,但偶尔听到某些消息时,眼中会闪过不易察觉的精光,显示出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与世无争。
这种“沉默的观察”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让我捕捉到了一次微妙的人际摩擦。
那天,钱副处长拿着一份文件来到我们综合处的区域,脸色不太好看。他径直走到王处长隔断外,声音不大,但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王处,这份关于开发区土地政策的报告,我觉得几个提法还是太保守了,跟不上当前改革开放的形势。是不是再大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