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我端坐在椅子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环顾四周。
我的位置在办公室的东南角,靠近窗户。透过擦拭干净的玻璃,能看到楼下院子里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以及更远处省政府主楼的一角天空。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这个位置不算差,既有一定的光线和视野,又相对安静,不那么引人注目。
左手边隔着一个过道,是老刘的桌子,他正戴着老花镜,慢条斯理地登记着文件。右手边隔着低矮的隔板,是一位三十多岁、面容姣好的女同事,我后来知道她叫孙梅,在资料室工作,此刻她正低声打着电话,语气温柔。斜对面,就是那位资深科员老吴,他果然端着一杯浓茶,报纸看得津津有味,偶尔呷一口茶,发出满足的叹息。
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节奏和世界。我坐在这里,像一个闯入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学习着,试图理解这里的规则和空气。
这张桌子,现在是我的了。它是我仕途的起点,是我观察这个庞大官场的了望哨,也可能是我未来无数个日夜奋笔疾书或枯坐冥想的方寸之地。它承载着我的忐忑,我的期望,以及那份尚未被现实磨灭的、想要“做点事”的初心。
我轻轻拉开抽屉,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枚散落的回形针和一小截铅笔头。我合上抽屉,发出轻微的“哐当”声。
好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林致远,就从这里开始吧。
未知的前路依然令人敬畏,但至少,我现在有了一张可以伏案的书桌,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岗位”的位置。接下来的路,无论平坦还是崎岖,我都需要坐在这张桌子后面,一笔一划地去书写。
只是,当我目光再次扫过那方压在玻璃板下的旧砚台时,一个念头悄然浮现:多年以后,当我离开这张桌子时,我会变成什么模样?是保持了此刻的初心,还是早已被这环境所同化,甚至……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