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将叶山镇的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林决明新居周围的树木,发出沙沙的轻响。
相比东京的喧嚣,这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林决明和武藤光子刚刚将最后一批采购的生活用品搬进这栋三层小楼,空旷的房间里还弥漫着新家具和油漆的味道。
正当两人准备歇口气时,门铃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武藤光子瞬间警觉,眼眸锐利地扫向门口,身体微微绷紧。
林决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放松,自己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只见门外站着两位女性。一位是头发花白、身形佝偻但面容慈祥的老奶奶,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竹编食盒;另一位是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朴素围裙、笑容有些拘谨的中年妇女,手里则提着一个印有可爱兔子图案的纸袋。
林决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晚上好!打扰了!”老奶奶见到林决明,立刻露出热情的笑容,微微躬身,“我是住在隔壁的宫本红子。这位是斜对面的田井太太。看到有新邻居搬来,特意过来打个招呼,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说着,她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来,里面是摆放整齐、晶莹剔透的练切和果子。
田井太太也连忙鞠躬,递上纸袋:“您、您好!我是田井。这是我自己做的一点铜锣烧,希望您不要嫌弃。”
她的语气带着典型的日本主妇的谦逊。
林决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日本邻里间常见的“搬家问候”(引越しの挨拶)。
最初入住王氏针灸馆的时候,他已经体验过了。
他赶紧接过礼物,躬身回礼:“啊,非常感谢!真是让二位费心了!我是今天刚搬来的,姓林。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他刻意让自己的日语听起来更自然些。
“林桑是中国人吗?我看出来了。”宫本奶奶好奇地问,眼神和善。
“是的,来自中国。之前在东京工作,最近觉得城市太喧闹,所以搬到这边来,想安静地度个假。”
林决明微笑着编造理由,语气轻松。他指了指身后的房子。
“这房子是租的,暂时住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欢迎来到叶山!”宫本奶奶笑容更盛,“这里虽然比不上东京热闹,但空气好,风景美,很适合休养呢!”
田井太太也附和道:“是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简单的寒暄后,两位邻居便礼貌地告辞了,没有过多打扰。
关上门,林决明看着手里的两份点心,无奈地笑了笑。按照日本的礼节,收了“搬家问候”的礼物,过几天还需要准备相应的“回礼”(お返し),通常是一些毛巾、肥皂等实用品,价值相当即可。
这对他这个怕麻烦的人来说,又添了一桩事。
“看来想在这里彻底‘隐身’也不太容易。”林决明对武藤光子说,“光子,抓紧时间,把房子里外的监控和安保系统布置好。尤其是隐蔽的角落和出入口。”
“是,BOSS。我立刻开始。”武藤光子点头,立刻从带来的几个箱子里取出各种专业的监控探头、红外传感器和报警设备,开始熟练地安装调试。
夜幕彻底降临。
小镇的夜晚与东京截然不同,窗外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路灯和远处偶尔驶过的车灯划破寂静。
没有霓虹闪烁,没有人声鼎沸,甚至连晚归行人的脚步声都稀少得可怜。这种过分的宁静,反而让习惯了都市背景音的林决明感到不适应和……失落。
他站在三楼主卧的窗边,望着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海平面轮廓,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思念。
他想念我妻公寓里晚餐时的喧闹,小岛杞子叽叽喳喳的声音,我妻菊苣温柔的笑容,甚至黑川龙葵那清冷又偶尔流露依赖的眼神……
那种充满烟火气的温暖,与此刻周遭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自己这次“消失”,那些阴魂不散的间谍组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会在东京如何寻找自己?
会不会波及到公寓里的她们?这种不确定性让他心头沉重。
他拿出手机,先拨通了我妻菊苣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菊苣温柔中带着关切的声音:“莫西莫西?林君?”
“菊苣,是我。”听到她的声音,林决明的心情舒缓了一些,“我已经安顿下来了,一切顺利,别担心。”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妻菊苣的声音立刻明亮起来,带着由衷的欣喜,“听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新环境还习惯吗?”
“还好,就是有点太安静了。”林决明笑了笑,“比不上公寓里热闹。”
“大家……都很想你哦。”我妻菊苣轻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羞涩和思念,“尤其是杞子,一直在念叨你怎么突然就出差了。”
林决明心中暖流涌动:“帮我跟大家说声抱歉,事情办完我就回去。你也……多保重。”
“嗯,我会的。林君也是,照顾好自己。”我妻菊苣柔声回应。
结束通话后,林决明又拨通了黑川龙葵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很安静。“喂?”黑川龙葵清冷的声音传来,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急促的呼吸,似乎她是在某个僻静处匆忙接起的。
“阿葵,是我。我到地方了,跟你说一声。”林决明说道。
“嗯。你没事就好。”黑川龙葵的回答言简意赅,但停顿了一下,她忽然低声问道:“我……这个周日可以过去找你吗?我很想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决明心中一震,既感动于她的直接和勇敢,又担忧她的安全。
“阿葵,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过来一趟路途不近,而且……”他斟酌着用词,“我这里情况还有点复杂,你过来可能会有风险。”
“我不怕风险。”黑川龙葵立刻打断他,语气执拗,“我会很小心的,确保没有人跟踪。我只想……确认你安好。”
林决明沉默了片刻,终究不忍心拒绝:“……好吧。如果你坚持要来,一定要万分小心。周日早上,到了镇口给我电话,我告诉你具体怎么走。”
“好。”黑川龙葵的声音瞬间轻快了许多,仿佛冰山融化了一角,“我一定准时到。”
结束与龙葵的通话,林决明又联系了王氏针灸馆的王师傅。
“王师傅,是我。您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明天能正式开门吗?”
电话那头传来王师傅中气十足的声音:“放心吧,小林!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有美玲帮忙打下手,接待几个老顾客没问题!价格牌我也换回原来的了,咱们踏踏实实做!你就在那边安心度假,馆里交给我,不能老是依赖你啊!”
听到王师傅信心满满,林决明也放心不少,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才挂断。
刚放下手机,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林决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莫西莫西……林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带着委屈和急切的女声——是清城游子。
林决明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冷淡:“游子?你怎么有我这个号码?”
“我……我问王师傅的。”清城游子声音带着哭腔,“林桑,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辞而别?明天就不来针灸馆了?你为什么都没跟我提起?我……我还是从王师傅那里才知道的……”
林决明心中冷笑,语气却平静无波:“我为什么要向你交代?游子,你现在只是一个雇工,是给针灸馆打工的。我离开后,你依然可以给王师傅打工,工钱不会少你的。你何必在意我在不在?”
“因为……因为林桑不在的话,我的努力不就没有意义了吗?!”清城游子激动地反驳。
“努力?你想有什么意义?”林决明反问,语气带着嘲讽。
“是的!我是为了赎罪才来的啊!”游子急切地辩解。
“游子,”林决明打断她,声音冷了下来,“如果你真有心赎罪,那就用实际行动证明。继续留在针灸馆,好好工作,替我照顾好王师傅,让他能安心养老。让我看看你的‘诚意’究竟有多少,而不是只停留在嘴上说说。明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游子带着哽咽但似乎下定决心的声音:“……我明白了,林桑。我会做到的!我一定会照顾好王师傅,让你看到我的诚意!对不起,打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