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彻底乱了套。

车夫们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拼命抽打马屁股，想要在这狭窄的街道上调转车头。

沉重的车轮碾过碎石，发出让人牙酸的尖啸，车上的货物稀里哗啦掉了一地也无人去管。

不过眨眼的功夫，这支刚才还满载货物的商队就跑了个精光，只在街角留下一片狼藉和滚滚的烟尘。

城门口的守兵对着那帮屁滚尿流的背影，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

“一群怂包。”

他低声骂了一句，旋即又陷入了沉默，只是那双握着冰冷长枪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萧都督……反了。”

这几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城墙，又望了望灰蒙蒙的天。

“这天，要塌了。”

……

燕云城外，黑石谷。

临时搭建的帅帐内，萧战的食指正沿着一张京城舆图上朱红的线路，一寸寸地划过，最终，重重地按在了图中央那片象征着皇城的位置。

帐帘猛地被掀开，一身铁甲的赵虎旋风似的闯了进来，甲胄叶片撞得哗哗作响。

“都督！京城戒严了！”

赵虎嗓门洪亮，带着一股子急切。

“狗皇帝下了死命令，四门落锁，许进不许出！还特么在京城周边征兵，说什么要组建一支鸟民兵！”

萧战连头都没抬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民兵？”

他终于舍得将指头从舆图上挪开，靠进椅背里，那副样子，轻蔑得不加任何掩饰。

“一群锄头把子都没摸热乎的泥腿子，也配跟老子提‘兵’这个字？”

赵虎一听，脸上立马堆满了笑，凑了过来。

“都督说的是！就那帮废物点心，不够咱们兄弟塞牙缝的！”

“那……都督，要不属下安排几个机灵点的人，混进城里去放放话？就说您老人家是替天行道，清君侧，干死那昏君，解救万民于水火？”

萧战抬起手，止住了赵虎的话头。

“用不着。”

他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跳上。

“赵虎，你记着。”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萧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人心，从来不是靠嘴皮子喊出来的。”

他顿了顿，那根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下，从皇城的位置，移到了城外一个不起眼的标记点上——京郊官仓。

“人心……”

“是饿出来的。”

萧战抬起脸，嘴角那抹弧度森然。

“传令下去，三日之内，京郊所有官仓，烧光，抢光，一颗粮食都不准留给狗皇帝！”

赵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咧嘴一笑：“都督高明！饿疯了的耗子，才敢咬猫！”

萧战没接话，他站起身，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残阳如血。

光线落在营地里，却被那一片片玄色甲胄吞噬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反光，只有一片死寂的黑。

五万玄甲重骑，人衔枚，马裹蹄，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这片由沉默和钢铁组成的森林，散发着比嘶吼更让人窒息的压力。

萧战的声音穿透了营地的死寂，不响，却砸在每个士兵的心头。

“传我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