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尖兵示意，“周敏，去把舱门打开。”

“好的，军士长。”

那名陆战队员绕到运输机的另一侧，拉动装甲盖板下的红色手柄，把运输机尾部的跳板放下来。这种用于货物转运的小型星舰有一个很大的方形货仓，可以运载三十吨货物进出大气层。也许是机内电源没有启动的缘故，货舱内一片黑暗。尖兵站在跳板息地在他身后的黑暗中站了起来。

“老张，身后！”警告的同时，陈剑扣动扳机，密集的火线打在机舱内的黑影身上，但却只能在它强化过的盔甲上擦出道道火花。尖兵转身还击，却被巨螯夹住了身体，螃蟹一样的巨大金属异形从运输机里冲了出来。在最后时刻，这名尖兵拿出了一枚手榴弹，在胸前引爆了它。

巨大的冲击波将运输机的尾部炸得四分五裂，然而从硝烟之中，却冲出了更多的异形。两组负责掩护的侧翼的陆战队员立即开始射击，但是，他们身旁的两架运输机中也涌出了异形。一时间，小艇甲板变成了火线纷飞的混乱战场！异形们敏捷地逼近目标，然后用锋利的尾巴进行最后一击。

陈剑一边开火一边后退，却看到负责掩护后方的陆战队员已被通道内拥出的异形撕成碎片。

“我的生命到此为止了吗？”他不停地射击，希望在死去之前多消灭几个敌人。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

薇薇指着旁边的舱门，“走这里，检修舱口！”

陈剑看了一眼那扇门，它只有半米宽，一米高，是用来检修线路的。薇薇已经将它打开，里面露出散发着蓝光的超导能源管线。就在这时，APM60发出了警报，弹药耗尽。陈剑当机立断丢掉了没有弹药的步枪，并对动力盔甲发出了“解除外部装甲”的指令。只一秒，覆盖他身体的装甲纷纷解体，从动力盔甲的柔性骨架上脱落。失去了外部装甲层，陈剑的身形立刻缩小了两圈，使得他勉强挤进了狭窄的检修舱门。

被留在外面的异形们被堵在了入口，它们用尾巴不断地往里面戳，却根本够不到退到拐角的陈剑和薇薇。

暂时得救了，陈剑松了口气，想起自己全军覆没的部下，他就感到一阵深深的自责。但是当务之急是如何逃离“凤凰号”，不过在此之前，他决心摧毁这艘星舰。

“能带我去动力舱吗？”陈剑问。

薇薇一愣，然后点了点头。陈剑悄然发出一声叹息，他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关闭冷却系统，使“凤凰号”的动力系统过热，然后……反应炉爆炸会结束一切。这艘星舰已经被那些异形控制无论它驶向哪里，对人类都是一个灾难。

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两人终于来到机舱，这里很安静，金属异形们似乎并不喜欢待在这个充满能量体的环境中。

陈剑拔出了备用的战斗手枪，小心翼翼地从检修舱口跳了出去，稳稳地落在了控制室的地板上。陆战队带来的用于启动动力系统的笔记本电脑还放在控制台上，只需要输入几条命令，一切就都结束了。

陈剑走向电脑，打开虚拟键盘，准备输入指令。可就在这时一枚子弹击中了他的后背，紧接着，第二发子弹击中他的腿部剧痛之中，陈剑踉跄倒地。

只见一个穿着将校制服的高级军官出现在了门外，是阿基德！现在的阿基德已经失去了人类的理性，被黑眼圈包围的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疯狂。他握着一把手枪，慢慢向陈剑走来。

“你在干什么，上校？”陈剑忍着剧痛，“我们必须毁了这艘船！”

“我决不允许你这么做！”阿基德疯癫地笑着，“她是我的，我不能让你毁了她！你这样的野蛮人根本无法理解她的睿智与高贵。还有那些政府当局的高官，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权力，根本无法理解我的伟大发现！她是这个宇宙的神灵，无比崇高的存在。虽然她暂时抛弃了我，却给了我一个重新得到恩宠的机会！只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你，我就可以重新得到她的爱！哈哈哈，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

“你疯了！”陈剑坐了起来，“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胡言乱语？”阿基德再次举起了枪，“够了，我已经不想看到你这样的下等生物了，消失吧！”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刹那，他的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手持一把长扳手的薇薇出现在阿基德身后。

“你没事吧？”她检查了陈剑的伤势，“你腿部肌腱断了，背部的子弹停在了肩胛骨上，虽然你的动力盔甲内衬层自动封闭了伤口，不过仍需要手术治疗。”

“没时间了，”陈剑说，“完成指令输入，我们必须毁了这艘飞船。”

“可是你的腿……已经无法逃离这里了。”

“没关系，下达指令，停止冷却系统。然后你快逃，到最近的气闸室去，穿好太空服跳船，后面的‘先锋号’会接住你。”

“人类的偏执真是疯狂。”薇薇站起身来，“好吧，角色扮演到此为止。我感到很奇怪，作为一个生命体，你为什么要放弃生命？”

冰冷的战栗爬上了陈剑的脊背，这种感觉跟他在228基地触摸那个球体时一模一样，眼前的女孩突然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虽然她的外表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那具躯壳中散发出令人恐惧的压迫感。

“你……”陈剑注视着薇薇，“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薇薇露出了娇艳的笑容，下一秒，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从皮肤到头发，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流动的银色金属。

陈剑惊讶地看着眼前不断变化的液态金属，这东西绝对不是人类，也不是人类技术能够制造出来的。

几秒钟后，流动的金属重新塑形，一名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年轻女孩出现在了陈剑面前。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有着浓厚的东方血统，一双红色的眼睛中略有笑意。而那张脸，却令陈剑觉得似曾相识，好像是自己的影子，或者女性化的镜像。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镜。”她开口了，“这副容貌借用了你的DNA，虽然是第一次面世，不过做得还不赖。”

“薇薇·达斯特呢？”陈剑问，“是你杀了她吗？”

“很遗憾，她早就死了。”自称“镜”的女孩说，“这艘星舰是为你准备的舞台，为了测试你是否具备我所期待的资格，那些不需要的人必须退场。”

“为什么选择我？”陈剑问，“我有什么特别吗？”说话间，他的手指向掉落在地上的手枪移动，缓慢而坚定。

“因为你是一名了不起的战士。”镜微笑着抱起双臂，她身上的灰色航海士制服还原成了银色的**金属，然后变化成了一件黑色的洋装，“从那座基地开始，我就在观察每一个跟我的‘分形战斗的人，他们之中的确有过人的勇者，却达不到我的要求。雅各布上尉虽然是一名优秀的战士，但是他缺乏独立思考能力，对战局的掌控也不甚准确，所以我最终选择了你。你是如此优秀，简直是一台完美的战争机器，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便做出了决定，只要你通过测试，我就会成为你的利刃。”

“为什么不选阿基德上校？”陈剑继续分散镜的注意力，“他不但是名军人，而且很有头脑，最重要的是，他对你非常着迷。”

“他？”镜看了一眼地上的阿基德，“很可惜，阿基德是个疯子，而不是战士。”

“英雄所见略同，”陈剑闪电般举起了枪，“抱歉。”

枪声响起，镜微笑地看着静止在距离自己的眼睛几毫米处的弹头，飞速旋转的弹头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在耗尽了全部动能之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陈剑接连扣动扳机，直到手枪套筒停在空仓挂机的位置。然而，每一发子弹都停在了空中，好像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根本无法前进哪怕一毫米。

“真是一名完美的战士，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镜赞许地说，“但是对于你的行动，我有一点无法理解。你为何选择和我同归于尽？炸掉这艘星舰也许可以把我消灭，但你也无法活着离开。”

“很遗憾，”陈剑苦笑，“你永远无法理解人类这个种族的疯狂。”

“如果只是疯狂的话，我的创造者已经教给我很多了。”镜把纤细的指尖伸向陈剑的额头，“以声音为主要媒介的语言交流不但浪费时间而且效率低下。不过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了解彼此，虽然有点粗暴，但是我想你会喜欢的。”

说着，她的指尖刺进了陈剑的额头。

一瞬间，周围的影像完全消失了，陈剑的意识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一颗灰黄色的星球出现在他的面前。这颗星球上正在进行一场空前绝后的战争，身穿金属铠甲的陌生外星生物使用各种能量武器互相攻击，而在星球附近的卫星轨道上，造型各异的外星战舰用定向能武器和各类导弹拼命向对方开火。这是一场疯狂的战争，没有仁慈、没有荣耀，只有毁灭与绝望。交战双方都以杀死对方为目的，毫不留情地相互厮杀。时间开始加速，战争却并未停息。终于，两个外星人战线都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其中一方终于研发成功了一件超级兵器。一颗巨大的金属球被制造出来，它由无数纳米机械汇聚而成，可以侵入任何金属并将它们变成最无畏、最疯狂的杀戮机器。于是，战争结束了，这个金属球体屠杀了所有的外星人，将自己的创造者也一个不留地送进了坟墓……

影像一下子消失了。陈剑回到了现实中，他的头疼得好像要爆炸了一样，但是伸手向额头摸去，并没有发现伤口。

“你把你的创造者都杀了？”陈剑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黑衣女孩。

“没错，”镜微笑着回答，“我就是为此而被创造出来的。”

“你想对人类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履行兵器的职责罢了。”镜慢慢向后退去“作为兵器，我不能独自参加战争，这是我的创造者为我定下的唯一一条规则。所以，我需要一名战士作为我的使用者，而你是最好的人选。”

说完，她的身体化为流动的银色金属消失在了地面中，紧接着，周围的地面上涌出了更多的液态金属，好像流动的水银一般将陈剑包围起来。动力盔甲虽然卸除了强化外甲，但仍然具备宇航服一样的密封性，在宇宙环境活动没有任何问题。不过，这些流动的金属就是另一回事了，它们虽然看起来像是**，却可以瞬间变成锋利的刀刃。

陈剑拿出了最后一枚手榴弹，等待金属将自己包围的那一刻。

突然，一道冲击波将外侧的液态金属打得四溅纷飞！

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噪声，一台严重受损的HSAS冲了过来。它的左臂已经折断，变形的机械关节闪烁着电火花，头部已经损毁，摄影机无法使用，驾驶它的陆战队员干脆打开了驾驶舱，把头伸出来直接驾驶。

“头儿！”杰里科喊道，“快点趴下！”

巨型动力锤重击地面产生的冲击波震飞了正在凝固的金属，陈剑看准机会，跳起来抓住HSAS背部的把手，借助惯性与冲力，HSAS把他拉出了金属的包围。

在最后一刻，陈剑还不忘把那枚手榴弹丢了过去，随着一声巨响之后，**金属四散纷飞。

“少尉！”他喊道，“摧毁反应堆冷却装置！”

“遵命！”

HSAS高举闪烁着电光的动力锤，将它掷向反应堆的冷却系统。一声巨响，动力锤损毁时释放出的巨大能量波摧毁了复杂精巧的冷却管线，受到重创的容器泻出了大量冷却液，在空气中生成白色的烟雾。HSAS继续前进，横冲直撞地逃出了机舱。

金属异形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杰里科驾驶严重受损的HSAS左躲右闪，一边挥舞机械臂一边向前冲。陈剑单手抓着HSAS背部的把手，不断下达指令。他的目镜中闪烁着“凤凰号”的结构图，由于杰里科必须专心驾驶，导航的重任必须由他完成。

冲破了最后两只异形的封锁，久违的星空出现在两人面前，那是“凤凰号”尾部的紧急抛射舱门，平时用来向太空丢垃圾HSAS在进入太空的瞬间急转向下，避开“凤凰号”主推进器喷射出的等离子焰，由于半数推进喷口已经损毁，杰里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机体。望着逐渐远去的“凤凰号”，他和陈剑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头儿，”杰里科问，“那艘飞船大概还有多久会完蛋？”

“不清楚，”陈剑说，“但是不会太久。”

话音未落，在视野中已经缩小成巴掌大的“凤凰号”突然发生了爆炸，一侧引擎被扯了下来，紧接着，第二次更加猛烈的爆炸折断了舰体，摧毁了动力系统。完全失控的“凤凰号”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向前飞去，而它的航线却不可避免地被恒星的引力场拉了过去。

“哇，好大的烟花。”杰里科感叹，“头儿，我感觉不太好伤口在流血，好像快要不行了。你最好给我找个医生，我是认真的。”

“别担心，”陈剑回答，“战友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

说话间，一个巨大的物体遮住了光线，“先锋号”的探照灯捕捉到了被困在严重损毁的HSAS上的两人。

两小时后，陈剑结束了手术，他被送进了“先锋号”的一般病房，而杰里科则继续待在手术室里，他的腹部被开了一道大伤口折断的肋骨刺进了肺部，如果不是注射了动力盔甲中配备的兴奋剂，他恐怕根本撑不到最后。陈剑全身多处挫伤，背部和腿部各中了一枪，筋疲力尽地躺在病**。

门开了，身穿银灰色舰长制服的艾琳娜走了进来。

“感觉如何，少校？”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能活着回来我很高兴。”

“还行吧。”陈剑叹了口气，“有酒吗？”

“病人禁止饮酒，这是医生说的。”艾琳娜婉言拒绝，“告诉你个好消息，‘凤凰号’的残骸被恒星的引力场捕获，三年后将坠落在恒星的日冕中。”

<!--PAGE 10-->“这可真是个好消息。”陈剑苦笑。

“你的报告书我看了。”艾琳娜说，“怎么说呢？非常难以置信。不过对你的脑部扫描显示，你的大脑中确实有一个异物，可它跟你的脑组织几乎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想要取出来，以人类现在的技术很难做到。医生建议不要管它，因为它似乎不会对你的大脑造成影响。”

陈剑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那里什么伤口也没有。

“好好休息吧，少校。”艾琳娜站起身来，“再告诉你个好消息，本舰全体成员得到了三个月的假期，当然也包括你们陆战队。我改变主意了，我们去天堂之门搞一次公费旅游吧，反正舰艇去年的维修费用还剩下很多，你们机械猎兵的小金库再贡献一点，就足够了。还有，医生说，你三天之后就可以自由行动。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喝一杯，现在本舰正在前往228基地，你的手下们正在那儿等着你凯旋。”最后，她弯下腰，轻吻了陈剑的额头，“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不过现在快要进港了，我必须到舰桥去。”

说完，她向门口走去，在门外，艾琳娜似乎碰到了什么人。

“来向你的救命恩人道谢吗，薇薇？”

“是的，舰长阁下。”

“进去吧，但不要待太久，病人需要休息。”

“谨记在心，舰长阁下。”

病房的门再次打开了，身穿灰色见习航海士制服的薇薇出现在门外，陈剑愣了一下，一股寒意立刻爬上了他的脊背。

“薇薇已经死了，你到底是谁？”他用手支起了身体。

“我是谁并不重要。”薇薇露出了娇艳的笑容，“重要的是，我就在这里，而你根本无处可逃。”

陈剑向枕头。薇薇冷笑着，她的身体化为流动的液态金属，转眼之间化身为身穿黑色洋装的镜，截然不同的脸上浮现着同样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她向陈剑伸出手来，“带我到战场上消灭你的敌人，或是我现在就击沉这艘星舰，并杀死你所有的朋友和手下。刚才那位舰长大人似乎对你很有兴趣，也许那就是所谓的爱慕之情吧？要不要我第一个杀了她？顺便说一下，在你昏睡的时候，我侵入人类的互联网系统，学习了大量关于你们的知识说实在的，人类的历史其实就是一部战争史，我对你们越来越着迷了。”

“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陈剑狠狠地说，“我一定会干掉你！”

“嗯？不错的眼神。”镜高傲地抱起了双臂，“既然那个女人对你如此重要，你可以为她抛弃自己的理性，化身为恶鬼。那么你的回答呢？我洗耳恭听。也许你凭空多一个妹妹也不错，我们的DNA绝对可以蒙混过关。”

<!--PAGE 11-->陈剑注视着镜，他明白，人生有很多选择，有些可以改变自己，而有些则可以改变世界，他必须选择，为了艾琳娜。

“先锋号”滑过大气层边缘，向228号基地靠拢，星舰全系统正常，228基地伸出接驳舱口，做好了停泊准备。一片轻松的气氛笼罩着星舰，就连舰桥的航海士们也开始叽叽喳喳地小声计划即将到来的假期。

没人知道病房中发生过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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