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兰人叹息道:“大学教授的情报网吗?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就在这里说吧,用不着什么网络电话。”

“是你放出了匣子里的东西!就是你!”祖尔叫了起来,“我出现了严重的症状,那不是幻觉,我被感染了!……顾铁和浅田并不了解你,只有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天起你就总在念叨那些疯狂的念头,安德鲁·拉尔森,你根本不爱别人,也不爱你自己,你只爱显微镜里的那些小东西!你取出匣子里的东西,将它们—无论那是病毒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散播到每一个地方。你想让整个人类灭绝,疯子!”

男人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龙舌兰日出”鸡尾酒。糖浆、酒精水,除了肉类之外,这是消化系统所能接纳的极限了。“让人类灭绝?你从何处得来这么荒谬的结论?”他舔舔嘴唇,“我最近是在周游世界,追寻洋流和大气环流的路线,印证之前的一些设想而已。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制造人类,让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所有的爬虫,我尊重人类的存在,正如我信仰上帝本身。”

“闭嘴,你的话令我恶心。”祖尔说,“听着,我已经提取了自己的体液样本交给我的助手。只要拨出一个号码,他会立刻联络CDC、国土安全部和FBI,几个小时后他们就会找出病原体,把你的名字加入全球通缉的黑名单!用不了半天时间,从航空母舰上起飞的X48无人机就会把你轰成一团碎肉!”

“可你没有那么做。”

“尚未那么做。但现在我的手指就放在电话的呼叫键上,拉尔森。”

“我猜是多年的友谊拯救了我,对吗?”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四个月。征兆一出现,我就断绝与外界的联系,以染病为由闭门不出。我每天测量自己的生命体征,记录身体的微小变化,怀着恐惧和侥幸默默等待。我变成了食肉动物,过着‘五月花号’到达北美大陆之前美洲部落祖先们的生活。有一天我突然发现生肉比熟肉更加美味,我怀着愉快的心情吃下了两磅淌血的牛肉,然后睡了个午觉。醒来之后我在浴室看到自己嘴角的血液,整个人突然崩溃了,要知道在此之前,我当了整整二十年的素食主义者,就连人造肉汉堡包都未曾碰过一下……没错,就是盒子里的瘟疫,令人类变成食人狂的传染病!疾病在古代缺乏肉食补充的情况下爆发,一定会令人类陷入彼此相食的疯狂状态,饥饿感会夺取人的理智……我只尝试过三天不进食,就在无意识中咬掉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

芬兰人平静地说:“可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祖尔说:“不,我不好。充足的肉类供给能延缓疾病进程,但一切正在变得更糟,我用显微镜在呕吐物中找到了病原体—那比想象中简单得多,根本用不着电子显微镜,致病的是一种微米级的生物体,用普通光学显微镜就能看到。我不是专家,分不清这是阿米巴原虫、细菌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可这些该死的虫子在游动,一刻不停地游动……”

“祖尔,”男人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人类学家。人类学是什么?”

“是从生物和文化的角度来研究人类的学科。我没有玩问答游戏的心情!”

“那么,人类是什么?”

“智慧生物。文明的创造者,社会组成者。”

“分类学意义上呢?”

“动物界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

安德鲁·拉尔森在南非的灿烂阳光下眯起眼睛,“没错,目前已知的物种数量共约两百万,未知物种数量可能是这个值的十倍,仅从动物界来说,人类只是灵长目的人类在分类学意义上不过是末梢的一个节点,渺小得不值一提。”

“你想表达什么?”祖尔的声音明显在颤抖,不知是在压抑愤怒,还是在掩饰恐惧,“人类是生态圈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你、我他,七十亿人构成了现在的世界!”

“那是因为其他物种没有获得同等的机会。自然选择还是上帝造人,这话题俗不可耐,我只相信物种存在的机会性。设想,如果人类彻底消失,地球会变成什么样子?”拉尔森提出问题,然后自己做出回答,“仍然是我们熟知的地球,或许会稍微冷一点儿、绿一点儿而已。不仅如此,借用BBC大卫·阿腾伯格爵士的话:‘如果一夜之间所有的脊椎动物从地球上消失,世界仍会安然无恙。’构成陆地生态系统的不是高度进化的脊椎动物,而是低等的无脊椎动物、植物和微生物。”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一个假设,令人类极度衰弱、给予其他生物平等机会的假设。我已经思索多年,感谢浅田带来的魔盒,那里面藏着的并非瘟疫,也并非顾铁设想的生化武器。那里面装的,是远古的遗产,留给世界的希望。”

拉尔森的手机响了起来,那是一条来自莫桑比克国家科学中心的水文分析报告。男人滑动屏幕,在赞比西河入海口处采集水样的分析结果中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参数,他的眼中泛起了满意的光彩。他在尼罗河、刚果河、尼日尔河与赞比西河四大流域的种子投放都已顺利完成,加上季风与洋流的复合作用,整个非洲大陆已被充分覆盖,包括最干旱的撒哈拉地区。

“我要拨通电话了。”印第安女人说,“就现在。”

“不,再给我一点儿时间吧,我还有最后一个地方要去,飞机就快起飞了。”安德鲁·拉尔森站了起来,“祖尔,这也是你最后的人类学研究课题。当你注定很快死去,而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整个世界未来的时候,人类趋于做出怎样的判断?先天的恶意与后天养成的社会责任感哪个比较强大?把原罪和自我救赎放上天平,又是哪一边比较沉重?思考一下吧,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这前所未有的课题。”

“你说服不了我。”在华盛顿的宅邸中,坐在来自世界各地的民俗工艺品当中,浑身浮肿的女性人类学家用力咀嚼着生马肉,咬牙切齿地说。

“我们总是说谎。”北欧人挂断了电话。

同一天 21:45

美国纽约斯特里国王学校体育场

棒球赛进入第八局,斯特里国王高中目前落后两分,汤姆·史迪威坐在休息席上,用帽檐遮住自己的脸。连续七场无安打,这对高中球队王牌打者来说是难以置信的糟糕成绩。汤姆的电子邮箱塞满了恐吓信,女孩们对他视而不见,除了父母之外,没人再为他加油叫好。

两人出局,三垒满员,被寄予厚望的强打者拎着球棒走向打击位,体育场响起热烈的欢呼声。投手掷出一个速度很快的直球打者挥棒,清脆的打击声传来,棒球高高飞向电子记分板。“全垒打!全垒打!”观众席沸腾了,“国王万岁!”

汤姆竖起耳朵。在嘈杂声中有人叫嚷着:“让软蛋汤姆·史迪威去死!没了他我们一样能赢得冠军!”

汤姆摘下棒球帽。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体形明显消瘦下去腹部却鼓鼓囊囊撑起棒球服。饥饿感如炼狱的火炙烤着他的灵魂,他被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折磨了太久,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刻。

他踩着长凳爬上观众席,在惊呼声中扑进人群,抓住那个咒骂自己的男孩,张开嘴巴,一口狠狠咬在对方脖颈上!

摄影机将行凶画面准确捕捉,两千五百名观众从体育场的大屏幕上看到了汤姆咬死男孩的一幕。史迪威太太坐在那儿,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史迪威先生站了起来,逆着惊惶四散的人潮向自己的儿子走去,手伸进外衣,死死握住了柯尔特手枪的枪柄。

“嘎嘣!”半颗门牙被坚硬的颈椎硌断,汤姆抬起头来,吐出沾血的牙齿。这一刻,他觉得需要向父亲和母亲解释点儿什么,主导自己身体的并不是名为汤姆·史迪威的十二年级学生,而是几个月前机场那位怪人所施加的诅咒。但他什么也没说出来,原始的掠食冲动强迫他俯下身子,张开血淋淋的嘴巴。

2015年4月3日 09:06

印度加尔各答市索纳加奇贫民窟

安德鲁·拉尔森停下脚步,立刻被几十个光脚的孩子围在中间。“先生,行行好吧。”这是孩子们唯一会说的英语,他们用脏兮兮的手拽着芬兰人的衣角,翻着他的衣兜,解开他的鞋带以防他逃跑。警察刚刚离开,他们曾再三告诫这位游客不要拿出任何一个铜板,找一根木棍当自卫武器,快速通过最混乱的棚户区。拉尔森却向最混乱的街巷走去,直到被乞讨者包围,再也挪不动步子。

他丢出兜里所有的零钱,在人群中引起短暂的混乱,可乞讨者们并未满意,**身体的孩子、枯瘦的吸毒者、年老的妓女……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索纳加奇棚户区有数十万人口,其中包括一万两千名未成年的性工作者,这些女孩用不足两美元的日薪养活着她们的男友、母亲和孩子。低矮砖房用木板互相连接,破败的遮雨棚覆盖天空,人们像昆虫一样在建筑物的缝隙中生活无数恶臭而黑暗的小巷织成庞大的蛛网。“来玩玩吧,先生。”女孩们用厚厚的粉底掩盖着年龄,她们躲避着遮阳棚缝隙里的阳光如影子一样在门背后发出邀请,“只要一美元。”

拉尔森扫视四周。一位肤色漆黑的老人倒毙在路旁,他手指的方向是一栋象牙白的二层建筑,“仁爱传教会—垂死者之家”—白色拱门上如此写道。可大门紧闭着,挂着冷冷的锁。

芬兰人喃喃自语:“八十年前,一个阿尔巴尼亚人来到加尔各答,以自由修女的身份帮助有需要的穷困者,她工作了整整六十年,救助了无数被霍乱、麻风病和战乱所迫害的垂死者,在一百多个国家留下了四千名修会修女,还有超过十万名义工。她是个伟大的人,可她改变了什么?”

一个孩子用小刀割断带子抢走了他的背包,但没等冲出人群他就被打倒在地,失去了刚刚到手的战利品。“什么都没有改变人类不会改变,永不改变。”拉尔森取出一个银色盒子,弹开盒盖将一团淡黄色的原生质抛向空中。灰雾被风吹散,就算这闭塞而黑暗的贫民窟深处,也总有外面世界的风吹来。

春季季风将会吹遍整个加尔各答,乃至恒河三角洲。这是布置在南亚次大陆的最后一粒种子。

同一天 09:31美国佐治亚州亚特兰大CDCID国家传染病中心

“已经确认了,这不是玩笑。”CDC中心主任曼根海姆博士对着摄像头说,“恐怕我有个非常糟的消息要公布。你们必须马上控制体液样品的提供者,我们从粪便样品中提取出了致命的传染源。”

“正在做。”对方简短地回应道,“有多糟?”

“正式报告还没有出来,但已经糟到必须把总统先生从**叫起来。糟透了!”曼根海姆博士犹豫了一下,点击鼠标发出一份文件,“实际上,刚才我发现全美报告的类似事件已经有二百二十起,提取的样本数很多,可我们传染病实验室的系统没有把同类样本归档,反而将报告的重要性降到最低,拖延我们发现病原体的时间……拉尔森—这个人是我们新传染病实验室的负责人,实验室建设已经完成,他应该在CDC进行一年半的调整观察,可几个月前他突然辞职了。是他对系统做了手脚,这一定是有关联的。”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看来是在阅读档案,“安德鲁·拉尔森,我们正在调查这个人。博士,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事情糟到什么地步了?总统已经被电话吵醒,半个小时后他会在白宫听取简报。”

CDC主任摘下眼镜丢在桌上,“直径三微米,单细胞结构,有八根游动鞭毛。我们发现的是一种孢子,准确地说,一种真菌孢子。需要解释吗?孢子是真菌的繁殖器官,由菌丝分裂而成。真菌有寄生和腐生两种形态,我们发现的真菌会寄生于人体消化器官内部,一旦这些孢子进入消化道,就没有什么能阻止它们在胃和肠道中分裂繁殖。”

“真菌?”对面的人顿了顿,“危害呢?”

“还不清楚。样本中没有明确病变征兆,我相信你的样本提供者一定还活着。我不清楚真菌到底想做什么,或许它们能像消化菌一样与人类共生?”

“可你说‘糟透了’。”

“是的,基于三点判断。第一,这是全新的物种,从未在人类视野中出现过的消化系统寄生真菌;第二,这种孢子(以及在粪便中提取到的少量菌体)几乎不可能被现有手段杀死,它们对紫外线和X射线免疫,对甲醛、苯酚、过氧乙酸等化学消毒剂高度抵抗常用的伊曲康唑等三唑类抗真菌剂、特比萘芬等丙烯胺类药物的药效都不明显。我们怀疑新真菌及孢子的细胞膜磷脂双分子层具有特殊的物理结构,能够抵抗药剂及消毒剂的通透。目前唯一有效的杀灭途径是一百二十度以上的高温长时间作用,不过这只对孢子起作用,长在消化道内壁的真菌显然不能这样消灭。”

“继续说,博士。”

“第三点,也是让人绝望的一点。”说到这里,曼根海姆博士吸了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刚才我让新传染病实验室的几名研究员做了自身抽检,所有人都检验出了真菌感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实验室是P4级别的,是全球生物安全最高级别的实验室,我们的负压、过滤、隔离和消毒系统是最顶尖的。我敢肯定管理方面没有任何疏漏,样本不可能泄漏,外面的东西也不可能进来……没错,这证明我们所有人早已被真菌感染,只是他们没有表现出明显症状,所以没人注意到而已。”

“你是说,整个CDC的人都被传染了?”

“不,是整个亚特兰大,整个佐治亚州,整个美国,整个世界。”博士说,“叫总统起床,让所有人做个粪便检测吧,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叫‘糟透了’。”

同一天 09:45

美国纽约长老会医院心脏外科手术室

医生关掉体外循环机,正式宣告汤姆·史迪威的死亡。

棒球场惨剧发生时,汤姆被其父亲的大口径手枪射出的子弹击中心脏,倒在另一个孩子的尸体上。他被送入医院时并没有咽气,子弹擦伤心脏,打穿横膈膜后坠入腹腔。尽管伤势很重,经验丰富的长老会医院心脏外科医生们还是有信心保住他的性命,起码支撑到人工心脏准备完成。心脏瓣膜修复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当医生们准备切开汤姆的腹腔取出子弹时,某些不寻常的现象使他们停了下来。

“告诉我并不是我眼花了,埃德。”

“你没有眼花,医生。这鬼玩意儿……是他的食道、胃和小肠。”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怪异的明黄色人体组织,就像医疗教学中用到的解剖模型一样,汤姆·史迪威的消化系统被鲜艳的黄色标示出来。“从没见过这样的病例。”主刀医生说,用手捧起一截小肠,不同于健康器官,手中的肠子有一种怪异的橡皮质感,仿佛有人把洗车用的黄色橡胶软管胡乱塞进了男孩的腹腔。

“这里有一处伤口,子弹看来钻进去了,医生。”第一助手指着胃壁提醒道。

“这可能不是个好主意。”医生犹豫了几秒钟,“用衬垫把胃垫起来,我要把伤口切开,准备引流,别让里面的东西流进腹腔。”

手术刀在小小的伤口上做出十字切割,几乎同一时刻,一股黏糊糊的黄色流质猛地将子弹头推了出来,就算戴着口罩也能闻到四溢的恶臭。“上帝!”医生后退一步,摘下手术放大镜,“你们看到切面了吗?他已经完全没有正常的胃壁组织了,有种东西侵蚀了整个消化系统!这孩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手术暂停,准备缝合!埃德,去叫消化内科的朴教授来,现在!”

消化科主任匆匆赶来。在他的要求下,医生切下一小块胃壁样本,然后进行胸腹缝合。朴教授通过仪器做了简单观察,然后宣布这可能是一种罕见的真菌病,因为布满消化系统的东西是真菌的菌体,无数菌丝刺入消化器官内壁,向器官内部伸展,现在病人的整个消化道成了真菌的营养体,他吞下的每一克食物都要先被寄生者享用。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之后,医院立刻通知CDC,并将汤姆·史迪威移入传染病观察室。这时汤姆的生命体征正在急剧恶化,仿佛触动了某种防卫机制,真菌的活动加剧了,棒球手的心跳、血压、激素水平和血含氧量出现大幅度波动,短短几个小时后,他的心脏、肝与肾脏都陷入衰竭,不得不以循环机维持生命。

当CDC将整个楼层完全封锁时,汤姆·史迪威的脑波消失了。

他是第一个牺牲者。

2015年4月3日 09:06美国内华达州提卡布山谷

贝尔407直升机从内华达戈壁上空飞过,炙热太阳下飞机的投影在仙人掌和月见草之间快速穿行。“科曼彻博士!”坐在副驾驶席的银发男人回头喊,“状况怎么样?能坚持住吗?”

“还没死。”祖尔·科曼彻回答道,衰弱的声音没能穿透防化服面罩,她随即意识到无线电没有开,于是举起右手大拇指作为回应。这简单的动作耗去了她大半力气。

“还有五分钟就到了,让伙计们准备好。”银发男人敲敲无线电麦克风。

“进入目视距离,中校。”直升机驾驶员指向前方,“与卫星图片一致,主建筑物只有一栋。”

“按计划来,当心防空火力。”

稀疏的铁丝网圈起一百五十英亩的土地,除了满地的风滚草以外,这个荒凉的农场看不到什么像样的植物。红色屋顶的主宅与车库、谷仓连成一体,坐落在杂乱无章的车辙辐射线中央,随着直升机高度下降,地面的杂草倒伏下来,瓦片噼啪作响。

四架CH-47奇努克直升机悬停在距地面十五米的高度,身穿橙色防化服的突击队员沿滑降绳进行快速机降,将屋子四周包围起来。贝尔直升机缓缓降落在正门前,银发男人摘掉耳机,扣上防化服面罩,跃出机舱。后舱门开启,祖尔乘坐电动轮椅驶出,臃肿的A级防化服将她牢牢地卡在轮椅里面,能动弹的只有两只手臂。

“你确定要这么做?”男人说。

“这屋子的地下室是一个迷宫,除了我们四个,没人能摸清所有机关。”祖尔的轮椅咯咯碾过沙砾,“我相信他正躲在地下室深处研究那种致命病毒。让我带路是最好的选择。”

男人做了个手势,突击队员扩大了包围圈,CDC特勤小组点燃气囊弹,“砰!”水桶大小的弹丸被抛上天空,向四周洒出三百枚钢针弹,随着钢针“啪啪”钉入地面,一顶覆盖整座建筑物的高密度聚酯薄膜帐篷建立起来了。特勤小组在气囊正面制造出一个拉链拱门,两名士兵抬着破拆器材钻进帐篷,将冲击锤的两脚架钉入地面。“砰!”第一次冲击就将那扇厚重的红橡木大门撞得四分五裂,士兵向屋内抛入几枚震爆弹,然后把U**涵道风扇微型无人机送进门内。

“其实我有钥匙。”祖尔小声说。

嗡嗡作响的无人机在起居室上空盘旋,震爆弹的声光平息之后,屋内的光电/红外感应画面出现在指挥系统上,一个三维战场模型正在被建立。投影式头盔内壁出现代表安全的绿色信号“走。”银发男人手持冲锋枪钻进屋门,祖尔操纵轮椅跟在后面四个战术小队鱼贯而入,胶底军靴悄无声息地踩过地板。

绕过沙发、餐桌和吧台向楼梯前进的途中,祖尔说:“让我走前面,中校。你不认识路。”

男人向身后打个手势,放慢了脚步。人类学家将轮椅驶到楼梯前,拉着扶手撑起身子,笨拙地迈步下楼,楼道里的壁灯亮着“千万别启动那什么炸弹。”她一边艰难地挪动木柱子一样的腿一边嘱咐,“那会毁掉所有的资料。你们需要那些资料。”

中校在无线电里说:“看来无线电静默是没用了,博士。突击前破坏建筑物的供电系统,这是标准程序。对于这种拥有独立供电设备的房屋,我们不得不准备定向EMP冲击炸弹。在明确情况之前,我是不会发动EMP攻击的,毕竟那对我们的电子设备也是致命的打击。”

“那么,谢谢?!”

祖尔喘着粗气踏下最后一级台阶。在身后的士兵转过螺旋形楼梯之前,她有十秒钟不受监视的时间,可这并不够。“小心!”她隔着厚厚的手套抓起旁边的一个金属罐子向楼梯丢去,来自中国的茶叶罐“叮叮当当”反弹着乱滚。她几乎能想象到中校和突击队员们动作突然静止的滑稽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