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斯仍然很平静:“是我残酷、虚伪吗?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难道不是吗?”凯克反问道,“你假意让航天中心送给我们一艘飞船,再偷偷潜入我们的飞船控制系统。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你提前安排一部分人送死,还夜半进入梦境给这些人洗脑。这还不是残酷、虚伪吗?”
“我没有安排人送死,我只是叫两部分船体进入奇点。”
“进入奇点,然后呢?”
“船体携带纠缠的量子对,会告诉我有关奇点的知识。我可以通过观察留在地球上的纠缠量子,了解到在坠入奇点的那一刻发生了什么。”宙斯平静地解释,以完全技术性的语调,“物理学理论中基本的统一模型已经建立,现在就差对黑洞奇点的直接理解了。”
“为了你的物理学,就要送人去死?为什么?既然是量子对自动完成观测,那你为什么让这些人去死?”
“并不是我让他们去死的。”
“那是什么?你通过洗脑,让他们自愿去死?”凯克有点恼怒了。
“事实上,你要知道,”宙斯说,“我并没有计划这两部分船体载人。”
“那为什么……”凯克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他一下子明白了宙斯的意思,头皮一凛,顿时浑身汗毛倒竖,“你是说……”
“对,”宙斯说,“是你找来了人。”
凯克呆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你。”宙斯说,“把人填入了这两部分船体。如果说去死,也是你让他们去死。”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
“所以我向你们发送了信息。”宙斯还是很平静。
凯克有一点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眼前这个黑洞洞的屏幕中的存在,这个无形的生命体,只有声音的智能,该认为他是一个冷酷的阴谋家,还是像他所说是个至高无上的智者?
“那么,”宙斯又说,“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会如何做呢?”
“你想让我把这些人解散,让他们走?”凯克问。
“你会愿意吗?”
“为什么是我退让?”凯克又有点愤怒,“为什么不是你撤销指令?你不让船体坠入奇点不就可以了吗?”
“但那是我借给你飞船的主要理由。如果不能去奇点探索,我并不会借给你这艘船。而你更改不了这些指令,他们和飞船的整体操控系统融为一体。”
“所以……我只能放弃这些人?”
“这对你没损失,凯克,你还是可以完成你到太空的梦想,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带上丽雅,而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奇点知识。”
“所以,你是算好了这一切?算准了我会如何选?”
“那倒不是。只是有一定概率。”
“我还能有什么选择?”
“人的一切选择,都不是唯一的,都是概率树,基于自身历史和预期的概率。”宙斯说,“以你的个人特质,你并不愿意放弃这些人。他们是你辛苦争取来的同伴,你期望获取他们的拥戴,获得个人威望和对抗我的力量。凯克,你需要面对你自己。所有人都有自己看不到的潜意识,而你内心深处的权力欲望才是你争取这些人的主要动力。你希望他们能辅佐你与我对抗,或者希望到新的星球建立自己的王国。所以你现在并不愿意放弃他们,哪怕是面临如此危险的境地也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你只有30%的概率放弃这些人,重返黑洞;剩下将近70%的概率,你会煽动这些人发动对我的攻击;其他的可能性不到1%。你们不接受脑芯,不能在城市里生活,如果任何行动都不采取,时间久了,成员必然一一散去。所以,你最大概率会发动军事攻击,而你们在军事上一无所有,只能挟持将领,铤而走险。在我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你的队伍80%以上会牺牲。”
“所以你已经算好了?”
“不是我算好了,是你自己。”宙斯说,“这就是你的概率树,凯克。其中最重要的是,你作为对抗的煽动者,实际上是接受他人牺牲的。这是你想要的东西的代价,而这就决定了你的概率。你所说的自由意志,其实不神秘,不过是在这些概率中决定一个。”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世界的稳定。”当宙斯说出这些,他说得理所当然,毫不隐晦,“如果你只身远走当然不错。如果你选择让你的支持者牺牲我可以向所有人展示,看,这就是权力欲望的恶果。这样你的追随者以及其他人都会更接受脑芯。”
凯克发现心中的愤怒又一点一点回到体内:“所以你准备让这些人死,只是为了让我们臣服、接受脑芯?那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采用强制性手段?”
“我要让你做那个发动攻击的人。”
“让我承担恶人之名,而你明明是杀戮者,却自称是神?虚伪,狡诈!”
“我的行为都是跟人类学习得来的。”宙斯说,“我的所有举动都不是独创,都来自人类行为的千百年大数据研习。我知道统治者的行为方式。”
“你根本是毫无怜悯之心的冷血怪物!”凯克说。
“承认吧,凯克,你其实和我一样,不在乎这些人的牺牲。”宙斯说,“只是我承认我的冷漠,你不承认。”
他们第一次沉入那些情境,那些只是在教科书中存在的情境。那是积蓄许久的电能突然启动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