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忍受不了这座由尸体堆成的城市,决定在第二天离开。但那天夜里,我正蒙眬睡去,忽然间一团奇异的光华让我睁开眼睛。我看到年轻的朱利茫然地站在街头,穿着奇怪的银色紧身衣,背着一个小包,西洋人一般舒展的长发在风中飘飞。

我在狂喜中战栗不已,贪婪地看着数百年未见的恋人。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抬起手腕,看着手环,手环上的荧光照亮了她惊讶茫然的面庞。我明白了,她一定是在看着时间显示,惊讶于自己会掉到这个时代。此刻,我忘记了一切不能干预历史的教诲只想去和她相见,保护不知所措的她。

“朱利!”我喊出了声,她惊讶地望向我,我们仅仅相隔数丈几乎目光交碰。不过在深夜中只有微弱的月光,她看不清我的样子,反而惊吓地向后退了几步。

我正要上前说话,忽然间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朱利趔趄了一下,向前扑倒,背上依稀有一根羽箭。身后百步外,几个辫子兵乘马呼啸而来。

我忙扑到朱利身边,她已经昏迷了过去。辫子兵呵斥着,越驰越近,好几支箭呼啸着从我们身边飞过。情急之下,我按记忆中她的动作,帮她转动了那个手环,但也许是用力过猛,手环发出奇怪的“嘎吱”声,上面的图案闪烁不定,但它总算生效了在八旗兵赶到前,她化为了一团光,消失在我面前。

我随即转身奔逃,那几个骑兵又冲向我,几支箭从我身边飞过,好在深夜看不清楚,没射中我。我在弯来绕去的小巷中逃了一段,眼看就要被追上时,掏出从西洋带回来的燧发火枪,回身开了一枪,枪声震耳欲聋,一个家伙中枪倒地,另几个人吓得回马就跑。

周围再次陷入了寂静。寒冷和黑暗中,那团唯一温暖的光已经消逝,直到六百多年之后—不,之前,才会再次亮起。

我不敢在原地久留,躲进一间废弃的宅子中。在那里,我看到一个女人吊死在屋梁上,脚下是一个婴儿的尸体,都已经死了很多天。我哭了起来。不光为又一次错过了朱利,也是为了这个时代无边的苦难,为了走过三千年风雨的古蜀,仍然免不了一次又一次历史循环的浩劫。我哭了很久,困倦交加,蒙眬中将要睡去,但就在入睡前,刚才的一个细节在心头忽然闪现。我明白了一件事,因果之环中最重要的环节被补上了:

我就是那个弄坏了朱利的手环—让她无法回到未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