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学早已证明,释放的力量越强,所需的代价越大。但人们往往忘记了,在开始付出代价之后,还得在事后收拾烂摊子核弹便是个典型的例子,在巨大的牺牲与悲痛之后,苟活下来的幸运儿还要面对一片地狱般的废墟,三十年前的“一星期圣战对此做了完美论证。

现在,薛裴也遇到了这样一个烂摊子。

作为尖端科技的结晶,她完全可以随时随地转化成“战斗形态”,但实际上却只有在万不得已、并且周围没什么人的时候,薛裴才会考虑使用此种手段。一来自然是怕“吓着别人”,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在战斗结束后不得不面对一个大麻烦。

“我见过一种高档丝袜,”法玛斯用力点着头,一脸认真,“也是这样的……呃……这样的黑色,叫什么牌子来着?是德梅尔?”

薛裴看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调侃,于是又前前后后地瞧了瞧自己的腿。

由于“变身”前脱了夹克,薛裴左臂的尴尬模样还能有衣衫遮蔽,而短裙下的一双**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形状虽然已经恢复原先的修长与健美,但白皙粉嫩的皮肤却完全被黑色的网格状蛇皮所取代,它根本就不像是人类身体的一部分,反倒是像某种艺术雕塑上使用的材料,在明晃晃的月色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皮肤和皮下组织没法复原,”薛裴有些遗憾地撇了撇嘴,“必须得回厂里更换了,这可得花上一大笔钱呢。”

“你每次‘那样儿’都会毁掉一条裤子外加一层皮吗?”

薛裴斜了他一眼:“情况允许时,我会先脱裤子再考虑你说的‘那样儿’。”

“哦!”法玛斯恍然大悟似的道,“难怪你穿着晚礼服那样的露背衬裙,既可以随时充电,又不用怕‘那样儿’时走光,对吧?”

“嗯嗯,”薛裴苦笑着应道,“不然你以为我是暴露狂吗?出来打猎还穿得像时装模特儿?—何况天还有点冷。”

“我倒是无所谓……”法玛斯挠挠头,“如果你愿意穿我的……”

“抱歉,”薛裴连忙摆摆手,“谢谢你的好意,我宁可**。”

“倒也是,反正你也不会感冒。”

“嘿!是谁告诉你我不会感冒的?”

黑暗森林深处的寂静,被两人的谈笑所打破。这久违的声音,几乎已经被此处的生灵所遗忘,它们生活在恐惧与仇恨之下的时间已经太长太长。而现在,杀戮的元凶—至少薛裴认为的“元凶”,正被她提在手里,这颗举世无双的白毛脑袋不只是荣耀的象征,更能让她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猎手,让“薛裴”这个名字家喻户晓。

她突然有些想要感谢起白叶来。对一个猎人来说,最悲哀的莫过于找不到合适的猎物,而如果不是接受了白叶的委托,薛裴恐怕再过二十年也没法见到这样一只稀有而强悍的对手。更为重要的是,她铲除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祸害”,一个沾满人类鲜血危及一方安宁的“怪物”。

她是一个“解放者”—这是多么让人欣慰的感觉啊,即使付出了“一条裤子”“一张皮”的代价,薛裴依旧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值的交易了。

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以一个救世主的姿态回到巴布里托尔回到那个冥顽不灵的倔老头村长面前,炫耀似的把手里的战利品丢在地上,然后骄傲地对着全村男女道上一句:

“你们已经安全了!”

当看到远处木墙上哨兵的脸色时,薛裴觉得事情已经开始进入了自己预想的节奏。

她高高举起“公主”的头,还未流尽的血水染红了白色的毛发,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即便已经死去,怪物那威严可怖的模样依旧令人胆寒—双眼泛着淡淡荧光,一张大嘴微张,露出尖牙利齿,就像正在捕猎时的模样。

哨兵慌慌张张地退下后,薛裴与法玛斯等了差不多五分钟闸门才缓缓开启。

不出意料,包括乌兰村长和雪梨在内的几乎大半个村子的居民都聚在了门口。他们一言不发,脸上既见不到喜悦,也没有多少惊奇,如果非要形容……薛裴觉得这些村民的表情,更像是“恐惧”。

她收起刚刚的轻松,怀着一丝忐忑走到村长面前。

在微妙的气氛下,两人相视了十好几秒,才由乌兰首先开口:“我猜,您一定觉得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吧?”

薛裴看了眼“公主”的脑袋,然后松开左手,将它很随意地丢在脚边。“也没什么,”她撩了撩额发,“我的老本行而已,不费什么力气就搞定了。”

“您恐怕不知道自己给巴布里托尔带来了怎样的厄运,猎手。”

薛裴阴着脸,完全没想到局势会逆转得如此之快。

“我可不这么认为,乌兰先生,”薛裴冷冷地回敬道,“您恐怕不知道我给您带来的这只畜生意味着什么吧?”

“我知道,它是‘幻兽’,”老人指了指地上的头颅,“已经骚扰了村子很久,杀了我们至少三个人。”

“你根本就不明白,”薛裴感觉受到了侮辱似的,“这畜生是只‘公主’!是只‘公主’你懂吗?它是一个族群的首领!我杀死了它,整个族群就会失去领导,你们这里以后再也不会见到红脸,连根毛都见不着!”

乌兰显得异常平静。

“你犯了个大错,小姑娘,”乌兰不紧不慢地道,“你和那些自以为是的猎人一样,正在对其实并不了解的事物妄下结论。”

“不了解?”薛裴强忍住怒火,“不了解?村长大人,我觉得仅仅就红脸这件事而言,在巴布里托尔没人比我更有资格谈了解或者不了解。”

“她闯了大祸!”一个素不相识的村民突然叫了起来,“我们要遭殃了!”

这一声呼喊就好像是投入平静湖水里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开始跟着叫骂,你一句我一句,夹杂着听得懂听不懂的方言与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