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四十分,我从梦中惊醒,再也睡不着。我泡了个热水澡,换上印有史蒂夫fda53乔布斯图样的连帽衫和卡其布长裤,穿上慢跑鞋,戴上耳机,开始听着金属乐队的老音乐。五点整的时候,我给roy留了言,喝了一杯咖啡后走出公寓。太阳没有升起,清晨的风吹过新剃的头皮,让我滚烫的大脑清爽起来。我搭上第一班地铁,丝毫不在乎稀稀拉拉乘客投来的诧异目光。五点四十分,我来到市政广场,站在草坪中央,路灯明亮,晨雾升起。

五点五十分,街灯熄灭,第一缕光照亮青蓝色的薄雾,人影在雾中逐渐聚集。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握住我的右手,我牵起左侧陌生人的手臂,“早安”在掌心传递,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市政广场前,沉默地组成不断扩大的圆环。

六点十分,由超过一百人组成的环稳定了,“手指聊天聚会的参与者开始高速传输信息,我闭上眼睛,一滴露水从兜帽檐滴下。右边是一个年老的绅士,松弛的皮肤与精练的造句告诉我这一点;左边是一位保养得当的女士,她手掌丰润,戴着大大的钻石戒指。话题出现:“相比现在的乐队,哪些乐队的名字是我们应该永远记住的?”

“卡百利。”我立刻说出自己的意见。

“大举进攻。”

“当然。”

“等等……跳舞音乐也算吗?那要加上性感小野猫。”

我会心微笑。第二个、第三个话题出现。我怀念这种自由自在讨论的感觉,即使以游戏式的数据交换方式。第四个、第五个话题出现。指尖与掌心繁忙工作,在减少误码率的基础上尽量使用缩略词,我感觉自己的手指聊天技巧逐渐纯熟。第六个、第七个话题出现,这几乎是“手指聊天聚会”带宽的极限。话题附加的评论会逐渐增多,直到所有感兴趣的人发言完毕,发起话题的人有权利和义务在合适的时刻停止该话题的传输,为新话题腾出空间第一个、第三个话题消失了,第二个话题—关于宪法第一修正案的评论仍在持续增加,其他话题发起者不约而同地选择中止传输环网中只剩第二话题—参与者们默契地停止发送话题本身,仅仅传递评论以节省带宽。但这时的聊天组是低效率运行的,因为环网中传输的只有一个数据包,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在空闲时发起新话题。新话题让网络再次忙碌起来,但数据很快在某一个节点拥堵起来。

遥远的大学时代的记忆忽然被唤醒。“介绍一种已经消亡的网络拓扑结构,由IBM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发明的令牌环网。”网络课程导师在讲台上说。“手指聊天聚会”原来是一种以自觉为基础的、不太科学的令牌环网。我手忙脚乱地传送完第二话题的庞大数据包,开始想着改进方案。

一个很短的信息出现了。这是不科学的,我想,然而信息让我张大嘴巴:“我的名字叫黛西。—致性感的光头”。

我能感觉5-羟色胺在千亿脑神经元中产生,腺苷三磷酸让心脏剧烈跳动,身体内部的小人儿在欢呼雀跃。我截停了这条信息,发送一条新的出去:“你好,黛西。”

由于第二个话题数据包过于庞大,信息的传送变得迟缓,我等了十分钟才收到上游传回的数据,显然有人把第二话题的评论精简了,压缩数据包的最后,附加着我的话题“你好,黛西”,以及众多评论。

“我们爱你黛西。”“我们的雏菊。”“小美人。”……“你好,光头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