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微调剂。”女孩略作停顿,“……但是具体的原理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明白一个原则,那就是‘想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代价越大’。听过‘没有不后悔的代偿者’这句话吗?用来形容目光短浅之辈。”她轻轻叹了口气,“所以,百叶先生,以后请不要拿代偿者开玩笑了,他们大多挺可怜。”

“好的,我会注意的。那么你是为什么要做代偿的呢?”

“我?”百灵沉默了好几秒钟,看样子我提了个不那么好回答的问题,刚准备道歉,她突然指着驾驶台中间的扬声器,“这首歌!你听过吗?”

巧得很,是《离远的约定》,一首不可能再熟悉的曲子。

“嗯,听过,丽雅的成名曲,很多年前的老歌了。”

“你喜欢吗?”

此刻,货车终于摆脱了崎岖的烂泥巴道,从树丛中隐藏的入口探出身来,越过一段五十米长的护堤后,驶上了一条双车道的柏油马路。我放松肩膀,将背轻轻靠在后座上,这才继续起刚才的对话:

“不,”我颇认真地摇了摇头,“这首歌太悲了,不适合我。”

“但我喜欢。”她好像对我的回答并不是很满意,“而且最喜欢。”

说完,百灵便随着曲子的旋律轻声哼唱起来。她唱得很投入,比之前所有的歌都来得投入,甚至连表情都变得凝重,就仿佛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在神灵前礼拜。

“那一天,你离开了家乡,我像往常一样,挥挥手说‘再见’……”

空灵的声线、精巧的吐字、温润的韵律,无一不完美到极致,我怀疑即使是丽雅本人再世,也不能将这首歌演绎得如此美妙,感人肺腑。

“大路边,小树旁,种下的约定,伴着枫叶飘零,带着淡淡桂香……”

仿佛是着了魔,我受到歌声的感染,竟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出声:

“十年一晃,可曾记得乡间路上,属于儿时的过往……”

一些埋藏在我心底深处,不愿被想起、不愿被提及的东西,随着旋律慢慢上浮,贯穿了脊柱,直抵咽喉,连声音也随之微微颤动。

“大道茫茫,枯藤枝头的鸟儿啊,将谁的故事传唱……”

压抑在心口很久的痛苦和悲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我很自觉地松了松油门,让货车减速—隐隐约约的湿润,将视线轻轻模糊,即便努力调整着呼吸,也很难阻止某样咸涩的东西从眼眶滑下。

百灵停下了歌唱,只有我还在哼唱着,她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似是自语地道:“白叶先生,你很喜欢这首歌呢。”

我没有理她,因为曲子已经接近尾声:“那早已素不相识的你我,是否还能找回麦田里那一秋的金黄?”

有人曾对我说过,用心唱出的歌,能分辨出好人与坏人,我那时觉得他是个搞哲学把自己搞傻了的白痴。

现在终于明白,我错了,而他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