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维度渗透 / 碎 石2(2 / 2)

“跟我们走,我们需要你帮忙,教授!你被特别征召了,而且同时你也将因为特别关联体而被限制行动!”那人“哗”的一声拉开车门,另两人连架带扯,将郎云抬着过了隔离带,朝直升机跑去。那人又揪着秘书的领子,把他上半身拽出车窗,说:“帮我一个忙,好吗?”

“什……什么……”

“等会儿在下一个出口下道,到离这儿最近的警局报到,告诉他们你是‘特别关联体’,然后到他们的牢房里蹲好,什么都别问。不然等我找到你,打得你妈都认不出来你,明不明白?”

秘书哭喊着拼命点头:“明白,明白!”

那人翻回隔离带,钻进直升机。直升机立即起飞,沿着高速路走了一段,才转向西南方向,同时迅速拉高。

那人全身都被雨淋湿了,他脱下风衣,露出一身同样黑不溜秋的西装,胸前有个银色的造型奇怪的标识,郎云头上,帮他开了耳麦,自己也戴了一副,才向郎云伸出大手:“你好,老爷子!请叫我‘一号’。接下来的时间请跟我们通力合作,好吗?很好,谢谢你。”

“怎……怎么合作?”郎云颤抖着问。

“不要问不该问的,不要看不该看的,不要想不该想的,但是要做必须做的,好吗?”

“……”

“好吗?”一号一脸诚挚地问。

“好……”

“谢谢你。”一号勉强笑笑,重新沉下脸,切换了一个频道,“头,一切顺利,我们已经找到他了!最迟十分钟后就能开始鉴别和遴选,完毕!”

“……击穿?”

“击穿。”

夏后看看齐姜,又看看自己,再看四周。风更加大了,从密林间穿过,呼啦啦地响。篝火在风的助威下猛地拔高了几尺,柴火堆仿佛承受不住火焰的重量似的,噼噼啪啪地塌了半边。齐姜用手按住翻飞的头发,在寒风中缩紧了脖子。

“你说……时间被击穿,才导致我们到了这……这……乱七八糟的唐末?”夏后转了几圈,脑子里一片混乱,重新坐下。他顿了片刻,“不对!如果……如果时间被击穿了,断裂了,那我们的时代呢?我们的时代难道进行不下去了,彻底……彻底的……世界末日?”

“不。”齐姜捡起一枚小石子,丢进池塘。“咕咚”一声,一些气泡冒了起来。她看着那些被火光照亮的气泡在水面漂浮,转瞬消失不见,轻声说:“我说过,时间在所有维度上都是最核心、最基本的构成,如果时间真的断裂,整个物质世界都会烟消云散。波涌的能量虽大,但也只能在极短时间内干扰时间的轴线,使其在某个空间、某个时间点产生奇点。瞧,石子击破水面,水面瞬间便复原了,却产生了气泡。所以有些人也把‘渗透’称为时间泡,虽然其本质是时间隙。掉进时间隙的人,就被称为渗透者。”

“嗯……”夏后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我……我还是不明白……”

齐姜顺手扯了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把它中间一段弯曲成圈,说:“再形象一点说吧,就当这根草是时间线,现在一个时间泡产生了,使已经或尚未到来的一段时间与当前的时间重叠。”

“那……那可不可以说,时空隙是某种……嗯……异次元空间?”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面。你也可以想象成一条时空的缝隙,将两个不同时间点联结起来……”齐姜使劲拍拍自己的脑袋,“其实说到底,没有人能真正完全明白这一现象。单纯的数学模型倒可以解释,但那是以假设我们身处高维度空间为前提的。”

风猎猎地吹着,潮湿冰冷,但让夏后衣服湿透的却是他的汗。齐姜说的话他根本无法理解,只喃喃地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吗?”

“不。有且仅有一次机会,能让我们重返自己的世界—第二次波涌!”

夏后张大了嘴:“还有一次?”

“你忘了波震的本质,”齐姜说,“绝大部分波震发生在高维度,在那些空间里,波震可以无限制扩散。但在我们这个闭合世界,波震击穿时空,产生时间泡。维持这个违反时间本质的时间泡需要极高的能量,所以波震一定会在某个时间反向震**回来,将此时间泡彻底消灭,达到能量上的平衡。理论计算显示,一次时间泡的产生与消失,需要的能量大约是1028J,但这也许仅仅是那根宇宙尺度的弦的最轻微振动而已。我们人类在这样巨大的能量面前,实在太过渺小了……”

“十的……呃……”

“大致相当于一次特大太阳耀斑所释放能量的一百倍,”齐姜看这个文科生还在抓脑壳,只得继续解释,“也就是超过一万亿颗百万吨级原子弹爆炸释放的能量。”

“那……消灭的时候,如果我们没能出去,就会死,是吗?”

“……比那还糟糕。我们将从此真正地活在过去,从而产生高得不可思议的熵值,使我们原本的世界天翻地覆。”

夏后举起双手:“我彻底迷糊了,真的!你不是说这是一个异次元世界,为什么跟我们那世界有关系?什么是熵值?啊……我突然想起来了,你说你是自愿进来的,为什么?如果时间泡消失了,我死或者活在了过去,值得你也跟进来吗?”

齐姜把脑袋埋进手臂里,呻吟着说:“唉……我就知道说不清楚!唉!所以我讨厌文科生!”

夏后还要再说,忽听有人说:“阿弥陀佛。风寒露重,施主请入内就寝。”

齐姜跳起身,一把捂住夏后的嘴巴,低声说:“记住,一个字都别乱说!”

他俩跟着元空进入庙内。庙宇大半都已破败不堪,只有大殿两侧有两间小偏房。元空安排两人一人一间,夏后刚要进去,齐姜却一把抓住他,说:“我……我怕……”

夏后忙说:“此吾妻也,性柔弱,尤惧黑,望大师行个方便。”

元空一言不发,合十而退,自去大殿中央打坐。齐姜拉着夏后进了房间,闩上门,附在夏后耳边轻声说:“你说,他晚上不会来偷听吧?”

<!--PAGE 10-->夏后说:“你以为这时代的和尚,都是什么样的人啊?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曾说,他似乎是皇室末嗣。像他这样的人甘愿在此苦修,境界一定非常高了。修行都还嫌时间不够呢,人家还有闲心来偷听我们?”

齐姜这才安心。房间太小了,进门两步就是一个冰冷的榻,榻上一个竹枕,一床破席,除此外再无一物。两人坐在榻上。这里没有窗户,只在两丈高之上、屋梁下方有一排风窗隐隐透进光亮。夏后还在想着时间泡啊渗透啊波震啊……背上忽地一暖,齐姜靠了上来,低声说:“好冷……真冷,早知道我们不如在外面继续烤火呢……”

夏后感到她柔软的身体挤着自己,虽然不及上午两人全身**相贴那样强烈,但那时正在逃命,又冷又怕,不比此刻黑灯瞎火,两人独处一室……

“喂,你又在想什么?”

“啊……没有……我在想……呃……想你为什么要跟进来……”

齐姜想了半天,叹气说:“如果说道理,你肯定还是听不懂。我给你讲讲特执会的历史,大概还能明白一点。嗯……有一年,某国军方做了一次实验,给驱逐舰‘埃尔德里奇号’装上大功率磁力产生器,以及四组巨大的线圈。实验开始三分钟后,军舰从雷达上消失。但是五分钟之后,整艘军舰从人们视线里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啊,我看过电影,《费城实验》是不是?”

“是。不过确切的实验位置根本不在费城,而在诺福克的海军基地。人们当时很快从慌乱中镇定下来,他们相信是电磁实验导致军舰消失,因此在搜寻无果的情况下,反相吸收电磁辐射,大约二十四小时之后,军舰才重新出现。船体损坏严重,一百七十名参与实验者中只有三十七人活了下来。军方随即封锁消息,并在谣言扩散开后,谨慎地承认进行了实验。但事实上,那好像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渗透事件。”

“难道是军方实验击穿了时间?”

“啧啧,怎么可能?”齐姜用一副“真是服了文科生”的口气说,“目前,整个人类社会一年产生的能量都不可能击穿时空。我们估计那次波涌离测试地点很近,被军舰产生的极高频电磁辐射所吸引,才使军舰整个陷入时空隙。

“不过,也许是‘埃尔德里奇号’本身质量的原因,驱逐舰及其上面的船员只回到一个星期前,而且地点维持不变。同时该事件展示给我们的是如何才能从时空隙里回来,那就是依靠电磁效应能产生的引导力量。

“之后几年,美洲和非洲又观测到几次波涌,国际组织为应付这一严重威胁人类发展进程的现象,后来终于抛弃了偏见,组建了泛所有项特别执行委员会联盟,并赋予其超越国家和意识形态的特权。甚至当贝加尔湖和阿拉斯加发生波涌时,两国的特执会也携手合作,成功地将事态影响降至最低。到目前为止,美国落基山脉渗透事件是对人类影响最大的一次。我们这一次渗透,也光荣地与那次级别相当了,唉……”

<!--PAGE 11-->夏后沉思片刻,问:“我就不明白了。即使你说的话是真的,像我们这样渗透到时空隙里,哪怕不能回去呢,跟人类社会有什么关系啊?还影响到国际局势,这也太搞笑了吧?”

“你看过霍金的《时间简史》吗?算了,一定连名字都没听过。”齐姜蹲坐在榻上,抱紧了双腿,“霍金认为,如果时间倒转,即回到过去的话,哪怕打个喷嚏这样一丁点儿的小事,都将使熵值急剧增加,并最终导致现实社会发生重大变化。”

“哈!我才不信呢……”

“你们这些文科生真是死脑筋,仔细想想啊!比如,一个人回到北宋时代,打个喷嚏,使另一个人感染上了……”

夏后立即打断她:“难道那人就这么死了?”

齐姜严肃地说:“那个人也许不至于死,但因为感冒而没出门,他本该被强人一刀砍了,却就此躲过一劫。而后他那本不应该出生的后代出现了,长大后,刻苦读书,官至丞相。为了抵御北方的威胁,他一改宋朝由赵普开创的文臣时代,以庞大的国力作为支撑,开疆扩土,从此再没有靖康之耻。成吉思汗也根本冒不出头,于是,欧洲继续陶醉在骑士和城堡的时代,没有伟大的航海、文艺复兴、工业革命……”

“等等,你说的这是穿越小说啊!”

“何尝不是呢?”齐姜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暗淡下去,颓然说道,“你看我们俩渗透进来后,好像没怎么跟人接触,但说不定追杀我们的那群人失去了原来的目标。那个目标存活下来,已经开始深刻地改变我们的时代了……就在此刻,一些不该存在的人出现,一些原本是你熟悉的人凭空消失。也许根本没有苹果这个公司,也许乔布斯供职于微软,一八九八年西班牙人在马尼拉湾打败了英国,而中国人第一个登月,国境更改、伦理变化、政治混乱……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尚且能引发太平洋对岸的风暴,更不用说真实的渗透了。左右这个宇宙的是四种力,左右我们人类的却是时间。再小的一个因子,也会被它无限放大。即使我们能回去,理论上讲,那已经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代了……”

她疲惫地把头埋进双臂中,不再说话。夏后跳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脑子里混沌一片,有个声音对他狂喊:“她在骗你!这不可能!一定有个地方不对……啊,是了!”

夏后眼前忽然闪烁了几下,风窗透进闪电的光芒,但也许离得还远,两人还没有听到雷声。

他颤抖着说:“不对……你说得不对……如果我们真的能引发世界改变,那……那按道理,一千年之后也不应该有我们啊?即使有我俩存在吧,但肯定也会因为世界不同而发生完全不同的事,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很可能根本不会有渗透的事发生—既然没有渗透发生,我们又怎能回到过去,改变历史?”

<!--PAGE 12-->“你能这样想,倒也不错,”齐姜说,“可惜这只是常人的逻辑推理,是在能看见的、完全无法更改的时间线上得出的逻辑。但若站在更高的维度看,就会发现这很正常。我们渗透了,而后改变历史,而若真的改变历史,导致一千年后我俩再次渗透的概率为零,那么我们就真的不会再次渗透,世界就会继续按照更改后的模式往前。这一千多年的时间的确是混乱的,然而恰恰由于混乱导致我们无法第二次渗透,因此在这个角度上讲,时间仍然保持了直线前进,而世界也保持了完整性,你明白吗?我们,就是熵,永远不会回头地改变着世界……”

夏后愣了好久,才说:“意思是,无论渗透与否,回去与否,我们的命运仍然是唯一的、决定了的、无法更改的?”

“是。”

夏后失魂落魄地重新坐下,又想起一事,忙问:“那你说,波涌反弹回来的时候,我们还有一次机会,是什么意思?”

一道电光照得小屋通亮,跟着轰的一声惊雷在头顶响起。大殿顶上稀里哗啦地一阵乱响,好像不堪雷电的冲击,就要崩塌一般。夏后吓得一跳,但在光最亮的时候,他却分明看见齐姜眉头也不皱一下。

她左手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出来,闪光照耀下白得几乎透明,同样白皙的右手从灰黑的衣服后伸出,摸到她左边的手臂上。雷声从头顶轰然滚过,她说:“引导。”

一道厚重的门在眼前打开了,炫目的光刺得郎云根本睁不开眼。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他,跟在一号后面一路小跑向前。后面还有二十几号人,每人抱一口塞得满满的纸箱跟着。一号大声咆哮,赶走任何挡道的人,用他那授权级别高得吓死人的身份卡刷开一道道紧闭的门,直至进入一间足有三百平方米的巨大房间。

这房间刚被特执会征召,本是一个被闲置的会议室。许多人正来来往往,埋设线路,架设大功率灯光,建立网络,安装防火墙……

房间正中是个巨大的会议桌。一号手一挥,身后的人将箱子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倒在桌上,全是从夏后屋里抄出来的书、笔记本、稿纸……工作人员同时放置了五台电脑,分析从他的电脑内获得的信息。

郎云到此时总算镇定下来,因为这样的排场,的确只有政府公务人员才搞得出来。他兼任博物馆招标专家组的组长,对保密法也研究过,当即只问:“究竟要我做什么?”

“老爷子,事情非常紧急,我也不方便跟你多解释,”一号凑近他,极诚恳地说,“你只需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非常非常重大,关系到国家……世界的前途。”

“你不必说了,”郎云一个劲儿地点头,“我明白的,我、我也是老党员了,组织安排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其余的一概不问。”

<!--PAGE 13-->“好。”一号指指桌子,又特意拍了拍一堆笔记本,“这都是你的学生夏后的东西,这些应该是他做的笔记。我望你能尽快从这里面挑选出‘不同寻常’的东西来。”

“……请定义‘不同寻常’。”

“就是……嗯……怎么说呢?”一号顺手拿起一本笔记本,“就是异常的、不同于常识性的,甚至不应该出现在历史中的一些标示、记号、物品、字句……总之是这方面的信息。您是考古专家,又是夏后的导师,您应该清楚他平时都研究些什么。在这些资料里,一定会有不大对劲的信息,请尽可能快地找出来!”

“好吧……”郎云擦了擦眼镜,“尽快是多久?”

一号看了看表:“您最多还有十个小时。”

“我有助手吗?”

一号打个响指,围着桌子的二十几个人同时抬起头。他说:“这些人全部听您的。相信我,他们熟悉统计学、古文字、鉴别学、分类学,对于历史的认识也不少,一定能帮上忙的,请您尽管吩咐!”

他的通信器响了,便走出会议室,才接通信号,那一头的执行官便匆匆地发问:“怎样?”

“开始鉴别了。范围呢?”

“把引力波偏转曲线精确到十亿分之一,经过三次校正,我们大致否决了西、南、东三个方向,把范围缩小到天水市、银川市、南阳市与汉中市这一片地带。”

“还是太大……”一号叹息道。

“熵值进一步增长了,”执行官加重语气,“现在接到异常失踪报告的国家已增至十六个,消失人口一千二百六十二人。五十七个公司正在异常消亡。各特执会到处灭火,事态已接近失控的边缘,我要通知你,警戒等级正式提升到红色。从现在起,所有事项都必须通报到特执联盟,你准备好配合进入国境的其他特执会吧。”

不用看,也知道执行官此刻一脸死相。这次渗透的影响正逐渐显现出来—人口失踪,组织、公司消失,再下去就是国家分裂、社会动**,就如同灾难来临一样……也许再过许多年都无法完全统计出这次影响的结果,只能听天由命。一号看着已精神抖擞忙碌起来的郎云的身影,低声说:“有结果了我会立即联络你,完毕。”

“引导?”

“嘘……”齐姜轻脚轻手地走到门口,推开一道缝往外看。大殿内漆黑一片,不过不时闪动的电光照亮了元空和尚。他在已经塌了一半的香案前端坐不动,如同一尊泥塑。

“怎么办?他醒着,我不好做事啊!”

“你要做什么?”

“听着,这事你得帮我,”齐姜说,“我必须在这庙里留下信息!”

夏后脑子转得飞快,脱口说:“引导?你要留下信息,让千年之后的人知道你的位置?”

“这次你倒不傻了,”齐姜指指他,又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别忘了,我们俩是渗透的主体,也就是畸形能量的中心,因此无论我们身在哪里,第二次波涌一定会作用在我们身上。但特执会无法确定第二次波涌的位置,只有一个大致范围,从几十千米到几百千米,甚至上千千米都有可能。而波涌发生的时间又极其短暂。若光靠猜,我们能被高频电磁发现,并被成功接收回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PAGE 14-->“所以说……必须留下信息,让他们精确定位我们的位置?”

“是,这就是我跟你一起渗透的原因。如果能精确定位,特执会就能通过吸收电磁辐射的方式,把我们引导回去。”齐姜又朝门缝里看,“我估摸着,在佛像背后留下些什么,也许有用。”

“扑哧。”

“你笑什么?”

“这座庙宇根本不可能保留到千年以后!”夏后说,“梁山这一片我在几年前就踏遍了,根本没有这座庙宇,它早就湮没在战乱之中了!你睁大眼睛瞧瞧,这梁、这柱、这山墙,别说千年,今年冬天第一场雪下来,只怕就要塌了!”

“嗯……”齐姜愣了片刻,“但……总有……地基会留下吧?”

“留下跟被找到是两回事。”

“什么?”

“要留传下来,并且是有价值、能被文物考古者发现,还要拓片、保存、发表,才能最终被你们那什么特执会搜索到,是不是?”夏后冷静地说,“相信我,中国历史太浩瀚、太庞大了,即使是重要文物,被发现、被整理、被解读的概率也低得你不敢想象。故宫博物院里一百多万件文物,件件都是国宝,但别说展出,到现在还有绝大部分根本没人仔细看过,只能简单地编码注册,就放进保险箱束之高阁,等一代接一代的研究员们慢慢翻来。你要在这地基上随便留点东西,即使过一千年它没被掩埋、磨损,被发现的可能也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又一阵滚雷从头顶隆隆响过,大殿上方的瓦片被震得啪啪乱响。齐姜一脸惨白,茫然地看着夏后。

“只有一个办法减少熵了……”

“我有一个想法。”

半晌,两个人同时开口,都是一怔。夏后问:“什么办法?”齐姜立即拼命摆手说:“不、不,没什么……说说你的想法吧!”

夏后凑近齐姜,低声说:“这里是乾陵后山,你懂吗?”

齐姜摇摇头。

夏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唐朝十几个皇陵,就只有乾陵地宫从未被人发掘。它,穿越千年,保留下来了。”

银色的闪电撕破西方的天空,他们朝着红彤彤的东方奔跑。云层越低,天际便越红。火光经过漫反射后昏暗了不少,云层看上去活像某种野兽的胃。这场面对于在重庆生活了几十年的夏后来说太熟悉了,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原来的时代。红云标示了目标,而闪电照亮了脚下的路。

“我们还有多久?”闷着头跑了一个小时后,夏后问。

“大……大概六个小时,”齐姜回答,“每一次波涌的间隔都是二十三小时四十五分十秒十二毫秒。”

“这么精确?谁确定的啊?”

“宇宙!”齐姜说道,“我们人类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干扰或是破坏,哪怕一毫秒都无法影响。这是宇宙尺度的力量。”

<!--PAGE 15-->“那……你们特执会究竟做什么?”

“我们……”齐姜在夏后的帮助下爬上一块岩石,又反身将他拉上来。两人一起躺在岩石上喘息。齐姜说:“除了尽可能地观察和预测外,我们最大的任务其实是善后。”

“也就是说,历史发生偏差,人类社会急剧改变的时候,你们要负责隐瞒,隐瞒不了就解释,解释不了就动用一切手段平息?”

“对。”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些人发现了异常,你们会……关押他们,甚至是秘密处决吗?”

“任何事态都必须被平息。”齐姜坚定地说,“我们的信念是:现在就是最好的。永远不要去猜测世界是否会变好变坏,因为人类社会是经过几千年磨合而成的,一旦有任何一丁点儿不同寻常的改变,都将是灾难性的,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与整个世界相比,个人太渺小了,太渺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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