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维度渗透 / 碎 石2(1 / 2)

一号一面往里走,一面大声喊着:“所有的物品:照片、证件、笔记、医疗记录、资料、衣服、头发、皮肤组织、摆设、日用品……所有你们看得到的,统统带走!直系亲属、朋友、老师、同学、同事、邻居、情人、仇人……每个人建立独立档案,立即追查!该目标的行为模式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得出初步结论!快!快!快!”

队员们在他的咆哮声中疯狂地抓取看见的每一件物品,塞进箱子里,打包,运到外面标有“DFHD”标识的集装箱车内。两名队员将四台便携电脑同时联上夏后的电脑,攫取里面的每一个字节。行为模式小组的成员用放大镜查看房间内各处细节。有人趴在**搜寻皮肤,有人从马桶里取样,有人翻检垃圾桶内用过的纸巾……

突然有个人叫道:“报告!”

“什么?”

那人一脸绝望地看着手里翻到的一张照片,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发现……曾经跟他、他同一个中学……”

“带出去。”一号简洁地下令。

队员们无限同情地看着他被几个人蒙上头罩,飞也似的被拽出房间—这家伙现在荣登“渗透者关联体”榜单,在波涌结束前,将接受最为严厉的监管。当然,最坏的结果是—因为渗透者的“异动”而骤然消失……

一号在屋里转了一圈,走到书桌前,颇有些意外。桌上放着放大镜、扫描仪、镊子、胶带、笔记本,除此之外便全是书。有《古籍考辨》《北魏拓文考》《隋唐文字考》《西周断代编年体系论》……密密麻麻,有一些一号连名字都认不出来。甚至有四本古书,装在密封袋里,上面贴着陕西博物馆的外借凭证。一号的眉毛不由得跳了几下—信息量非常之多,代表此人的熵值也将出奇地大。

“报、报告!”

“又怎么了?”一号正拿起书桌最上面的一本笔记本,头也不回地问。

联络员关闭耳塞,说:“特执会公告,截至五分钟前,共有相关联的七十五人消失,目前其余关联人员还在统计中。特执会已准备在半小时发布进一步提升危机等级的消息!”

队员们都在努力学习,并深切理解关于波涌和渗透的灾难性后果,但是当第一次渗透的后果如此活生生血淋淋地展现在面前时,他们还是一个个面如死色。谁也不知那家伙渗透到了哪个时间点,更不知道自己的几百代祖先是否与此关联……理论上讲,两次波涌之间的几十个小时内,全世界七十亿人中,任何一个都可能在下一秒消失,甚至是人类大灭绝,而且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都给我接着干!”一号怒吼。他顺手翻开笔记本,一页纸从里面掉了出来。

一号盯着那张缓缓飘落的纸,突然间太阳穴嘣嘣乱跳。

“啪—咔—”

厚重的门关上了,房间立即陷入一片漆黑。只有角落里隐隐发出低沉的嗡嗡声,那是量子通信设备正在预热。执行官摸到沙发坐下,松开领带,艰难地咽了几口气,又赶紧系紧。

名义上,即将到来的是通报会,其实已经是特执会联盟最高级别的会议了。因渗透事件将影响整个人类历史进程,所以特执会联盟最基本的一条原则,就是审核每一次波涌,并根据评估判断警戒级别。如果警戒级别提升到最高的红色,六大特执会将无条件联合行动扑灭真相……这后果,执行官连想都不敢想。

超过四级的波涌不是没有,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在人迹罕至的荒漠,几乎没有引发超过同等级别的渗透事件。有一年,美国落基山脉一次四级波涌引发了五级渗透事件,他那时刚好以观察员身份在场,觉得非常险恶。现在才知道,渗透这种事没有最严重,只有更严重。

此次渗透事件是整个地区历史上的第一次五级渗透,又处在对历史起决定作用的中央帝国,后续如何发展,谁也无法预料。而且与渗透者同时进入的是名见习生,她是否能够应付,甚至为此牺牲,实在没有把握……

他正焦头烂额地想着,忽然闪了几下光,正前方一个巨大的矩形屏幕慢慢亮了起来。

屏幕被大致分成六个部分,其中五个为一样大小的矩形,最左侧有两个小矩形排列在一起。所有的矩形框内都出现一个人影,人的脸被刻意模糊,只有每个人身后的国旗看得清楚。安理会秘密成立的“泛所有项特别执行委员会”,五大国各占一席。一九八五年和一九九六年,日本和德国以观察员身份先后加入。

执行官先看看最右侧的中国代表,他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意思是五大国内部已经有所沟通,但分歧仍在,要自己从容应对。

根本不是分歧,一定是有人要乘机追责。记得特执会行动部队刚组建时,还只是特执会联盟中最小的一个,而且差点让日本抢了先;现在单论规模,已发展到第二的位置。执行官一面觉得自豪,一面又有些悲哀—这十年,发生的波涌事件呈几何级数增长,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发生一次巨大波涌,大家彻底玩完。

“执行官,报告情况。”最中间的美国代表说,同声翻译得非常流畅。

“关于之前的状况,我已经在报告内写得非常详尽。”执行官稳住情绪,不紧不慢地说,“此次波涌的偏差率远远超过预期,我们已经设立了十千米范围,并提前疏散了十一万人,但偏转距离最终达到二十六千米,超出了第二道警戒线……”

“我们需要知道现在的情况,以及你们的应对,以此得出评估,看是否需要更改指挥权。”英国代表打断他,“时间太短,不容细谈。”

“大西洋特执会已在路上,最快三小时后能协助调查。”法国代表补充道,“如有必要,美洲特执会也能在五小时后提供协助。”

“第一次波涌的预测偏得太离谱了,”日本代表咕哝着,“让整个事态陷入被动……”

“让他报告下去!”中国代表不耐烦地用两根手指敲着桌面,“时间太短,已不容临时更换。而且预测值是由六大特执会论证通过的,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继续报告目前的应对方案,执行官。”

“是。”执行官面前的屏幕亮了,他用手放大里面显示的地图—几位代表都低头看桌面上同样的屏幕。

“根据前方测得的波涌爆发的辐射量,‘通勤三号’‘通勤四号’卫星绘制的磁场分布图,NASA半小时前提供的地球磁场的变化数据,以及GOCE卫星观测到的地球引力波变化曲线,我们初步估测出第二次波涌的范围—以本地为中心,直径约六百千米。也就是东至岳阳,西到川西,南至百色,北面不超过银川,涉及大中城市二十六个,中小城镇一千四百五十七个,人口……一亿三千万。”

几名代表都不同程度地吞了口冷气。日本代表喃喃地说:“够呛……”

执行官硬着头皮继续说:“这个数据和预测值已提交特执会指派的四个独立小组,最终预测结果将在四个小时后出来。波涌前我们已经调集十四个小组,并有两千两百名警察协助外围,现在我们已要求军方支持。三小时内,我们将会在各城市及重要设施周围部署超过十万名军警,协助布控。”

“十万人……恐怕还不够。”英国代表说,“即使出现在一个村落,都将引发严重事态。”

执行官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如有必要,八小时内应该能动员超过四十万人。空军有四个师、三架预警机参与行动,我们规划了一下,基本能完全覆盖整个可能的范围。”

法国和英国代表对看了一眼。一亿三千万人口、四十万军警……两个人一时不知该说中国人太多了,还是中国人真厉害……

“引导程序呢?”特别执行长官问。

“嗯……我们有一名队员与渗透者同时、同地点渗透……”

“哦,一名见习生!”英国代表更正说,“这就是你们的应付能力?”

“波涌偏差率达到史上最大,整整偏离了二十六千米,但我们仍然成功地将一名熟知波涌本质的人送入时空隙,恰恰证明我们的能力是足够应付的。”

俄罗斯和中国代表同时点头,德国代表说:“同意。”

“但她不是正式成员。理论上讲,她应该算是第二名渗透者!”法国代表比出两根指头,“两名渗透者!此次事件已经与落基山脉渗透事件同级,我建议联盟立即宣布将警戒等级提升到红色!”

“她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见习生,并且意志坚定!”执行官不由自主地提高声音,“我必须提醒你注意,她是在知道后果的情况下,自愿发生渗透的。她必将完成所有的标准程序,将后果缩减至最低程度。如果我没有记错,落基山脉事件中,那位牺牲者甚至不是特执会成员。人类的自我牺牲精神是在面对族群威胁时最自然的表现,这是本特执联盟得以建立、特执会得以成功应对渗透的最核心基础,相信你不会忘记。所以,请尊重我的队员,代表先生!”

法国代表张了张嘴,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体缩回椅子里,不再说话。房间里沉默了片刻。

“如果她是自愿,并且熟知渗透本质,那么我认为她已经具备了特别执行队员的资格。”一直没说话的俄罗斯代表开口了,声音低沉,“每一名特别执行队员都是人类共同的英雄,我建议联盟准备起草向她致意的文件。同时,我认为到目前为止,特执会的措施无可非议。在这资讯太过发达的时代,为保持稳定性,更好地应对第二次波涌,我建议继续维持橙红色警戒级别。”

德国代表首先举手:“我同意。”

“我表示谨慎的同意。”法国人说。

“到目前为止仍在标准程序内……同意。”日本人说。

“同意。希望她能完成任务。”英国代表说。

“同意。”特别执行官点点头,“本联盟委员会要求每半小时得到最新进展报告,并根据报告决定是否提高警戒等级,同时要求其余特执会行动部队继续向目标区推进,于规定地点待命。一旦发布红色警报,所有特执会行动部队将自动获得特别执行权,进行全方位清洗措施。祝你好运,执行官。”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画面骤然变黑,除了中国代表的窗口外,其余的窗口都关闭了,房间顿时暗淡不少。执行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发现不知何时出了一身的汗。

“步骤要再快、再果断一点儿,”屏幕上的人说,“控制事态发展为第一要务。”

“明白。”

“我已签发特别执行权,放手去干吧。”

“是!”

执行官从屋子里走出来时,一名队员立即把耳麦递给他:“头儿,一号在线上等你!”

执行官戴上耳麦,先点了根烟,靠在墙上狠狠地吸了两口,才接通了频道:“怎样?”

“我们找到了一条线索!”一号在那一头大喊,“这家伙早上是在桥上准备自杀!他留了一封信给他的导师,大概在一点就出了门!”

“信上提到什么?”

“除了告知他要自杀外,其余全是考古研究,石刻、碑文什么的,”一号说,“其中几项的出土位置很可能就在第二次波涌范围内!”

“找到他的导师。”执行官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正在路上!”

执行官关了耳麦,继续靠在墙上休息了片刻,刚要往通道外走,一名队员迎上说:“已经有人观察到了异常,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怎么……”

执行官终于勃然大怒:“怎么办?删帖!封ID!关论坛!立即逮捕那浑蛋,无限期关押至事态平息!除此外还能怎么办?”

那队员狼狈地说:“是、是!同时安排一些花边八卦新闻捅出去,分散人们的注意力,我、我立即去办!”

篝火熊熊燃烧,偶有柴火发出一两声爆响,除此之外,四周一片寂静,连一个虫鸣、一声鸟叫都没有。现在应该还是下午,但也许是云层太厚的原因,头顶的天空已然漆黑,整个梁山都已沉沉睡去。

东面天空中那团暗红色的云压得更低,几乎直接压到了山头之上。云团无声无息地翻滚着、旋转着,时而挤成一堆高高的云山,时而散成无数倒立的乳锥形状,只有那暗红的颜色永恒不变。仰望云团久了,有种奇特的错觉,仿佛天地倒转,那是遥不可及的地狱深处的烈火,而仰望的人却正从高天之上向下坠落,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坠入烈火之中。

寺庙的后半殿已经塌了,厨房也只剩下一个空灶,两只破碗。看情形,很久以来这里都只有元空一个人。元空就在后院一个小池塘边燃起篝火,用只破瓦罐煮了一锅菜粥。说是粥,其实只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野菜,和着糙米一起熬成,苦涩难咽。夏后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齐姜却连喝两碗,一副明天就没得吃的模样。

他俩吃完了,元空收了瓦罐,朝两人合十行礼,转身进去收拾。齐姜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我俩好像出来旅游的。”

“可不是旅游吗?穿越了一千多年呢。”夏后叹息着,“而且看上去没有回程票。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看了看齐姜,低声说,“连累你了……”

“连累?”

“如果……如果你不救我,就不会失手被我带进来……”夏后惭愧地搔着头皮,“真是对不起,我当时已经跳在空中,没注意到你拉我……”

“你完全错了。”

“嗯?”

夏后抬头看齐姜,被她眸子里冷冷的光射得一凛。她说:“我不是失手落足,被你带进来的。恰恰相反,我是自愿跟你一起参与‘渗透’,当然罪魁祸首仍然是你。”

“自愿?渗透?我……我不是太明白……”

“这事解释起来太难了。”齐姜叹口气,“特别是你们这些文科生,要跟你们讲多维宇宙、弦、时间、熵,真是怎么也说不清。”她丢了根柴火进火堆里,沮丧地说:“总之,你必须听我的话,你也不能伤害任何人,但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别碰任何事物,最好是连话都别跟人说……唉,我们逃脱追捕,与人交谈,还吃了别人的饭,熵不知道已增长了多少了!只有挨过这十几个小时,再想办法,看能不能把熵值降到最低……”

夏后爬到她身边,央求道:“拜托,给我讲吧!我从来不相信真的有穿越这种事情发生,到现在我都完全茫然,像做梦一样!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求求你!”

齐姜咬着牙不回答。夏后说:“如果我不清楚事情的真相,我肯定不可能遵守许多规定,你也不可能事事都提醒我,是不是?万一我做了什么坏了你的计划,让那什么……什么熵又增加,让我们回去更麻烦了,怎么办?”

“唉!你说得也有道理。虽然回去的希望微乎其微,但……也绝对不能让熵值再增加了。”齐姜挪动身体,离篝火更近一些。

起风了,四周的密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林涛从山的这一头打到另一头,又折返回来,周而复始。篝火也不时跟着跳跃不定。齐姜裹紧了衣服,低声说:“先说我的身份吧。我是泛所有项特别执行联盟特别执行委员会第三期……呃……成员。”

“什么特别……什么会?啊,等等!”夏后毛骨悚然地站起来,“难……难道我穿越,是你们干的?”

“别傻了。如果人类能做到自由返回过去,这世界早乱了。你坐下来,耐心听我说嘛。”齐姜的脸被火烤得有些干燥,这里可没有补水精华露。

她转身面朝池塘,背对着篝火,拍拍身边的枯草,夏后不由自主地坐在她身边。火光从背后照亮了她的头发,一根一根如同金丝般,池塘里的反光又照亮了她的脸,池水微微**漾,光就在她脸上跳跃不定。

齐姜说:“事实上,我们特执会的工作,就是当发生时空紊乱时,阻止历史被更改。为什么会发生紊乱?嗯……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到目前为止最合理的解释是由剑桥大学的保罗·汤森德教授提出—他是从数学角度发现存在十一维度的第一人,也是目前特执联盟的首席技术顾问。他证明,如果有一根宇宙尺度的‘弦’,处于第五至第九维度之间,当它快速振动时,将对第九维度以下所有的维度产生波震效果。在其他维度,波震将无限、永恒地扩散下去,变成一种普通的能量形式。但在我们这个三维度世界,波震却略有不同。因为我们的世界是‘闭合’的……你听得懂吗?”

“啊……是,听得懂!三维空间嘛,中学时就学过。”夏后装作听懂了,连连点头,“你接着说!”

“从我们人类现在掌握的知识来看,三维是十一维度里唯一完全闭合的空间。超过了这个维度,空间就变得分外复杂……复杂到我们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但正因为完全闭合,所以波震的能量没有办法无限扩散,就像往一个闭合的池塘扔块石头,泛起的波澜向外扩散,在某一个空间、某一个时间点,各种反射的波形必将相互叠加,形成波峰。这就是波涌。”

“波涌?”

“对。同时,高维度的波震在低维世界里,是无法消散或被吸收的。波震持续扩散着,但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三维的闭合态,将能量宣泄出去。于是,某个看似与十一维度不相干的……的……嗯……独立的一维,终于被击穿了。你猜那是什么?”

夏后呆呆地想了片刻,忽然一激灵,“时间!”

齐姜点点头:“正是时间。时间是独立于十一维度,却又是所有维度里最原始、最核心、最根本的组成部分。我们不知道在其他维度时间是怎么样的,多相的?闭合的?循环的?但恰恰在我们这个闭合的维度,时间只有一个方向,永远直线前进,永远无法回头。”

夏后环绕四周,“那……那我们在哪里?如果照你所说,时间永远向前,那么我们究竟在哪里?”

齐姜叹口气:“你显然没有仔细听我说。”

“每、每一个字我都听进去了!”夏后站起身来,激动得不停地跺脚,叫道,“看看这四周,这庙宇,看看那边烧到天上去的熊熊大火!你能告诉我消防车在哪里?还有那些追赶我们的人,你、你肩头的伤,这都是骗人的?如果时间无法回头,那我们这是见鬼了?”

“你没听我说的这个词吗?”齐姜慢慢说道,“击穿。”

窗外闪了一下,不久又是一下。

几十千米之外正在雷鸣电闪,只是距离太远,声音传不过来。只有闪电沉默地照亮了天空中浓重的云层,照亮了蜿蜒起伏的山脊,又沉默地隐去。有一根银色的根状闪电击穿了厚重潮湿的空气,击打在山脊之上。如果那的变化。

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还出现这样黑云遮天蔽日、雷鸣电闪的天气,真是古怪。古人说十月打雷,老牛死光,难道明年又是大灾之年?

考古学家、古代文字及符号学教授郎云望着窗外,胡思乱想着。他的车被堵在了虎山高速路的洩湖服务区附近。此刻才刚到下午三点,天却已经黑了。往前看去,茫茫一片红色的车尾灯,往后看,是更多更加刺目的车大灯。二十分钟之前,他们被卡在这里,根本动不了分毫。难道是出了什么重大事故了?

让他揪心的还有件事。昨天他接到了夏后—他最有天赋的学生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夏后语句通顺、逻辑严密地告诉教授,他,不想再跟抑郁症纠缠下去了。当时教授正在开一个研讨会,还以为他已经走出了抑郁状态,急匆匆地应付了几句就挂了。现在想想,这句话同样也有彻底放弃的意思……

他忍不住问开车的秘书:“夏后还没联系上?”

秘书拨打电话,片刻放下来说:“还是处于关机状态。郎老,你别担心了,现在这些孩子呀,一个比一个任性,哪像我们当年……但真敢去死的还是少数。不过是些孩子气的话罢了。”

郎云叹口气:“也许吧,希望如此……奇怪,为什么我们这边堵得水泄不通,对面通道上却一辆车都没有?”

“一定是特大交通事故,”秘书蛮有把握地说,“大货车,集装箱车或是客车连环相撞,撞到对面通道上,导致整条高速路封闭。唉,看样子起码要堵到晚上十点了。”

郎云无可奈何,拿出一份发掘报告,就着车灯看起来。不一会儿,只听车顶上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原来是下雨了。雨声很快就从噼啪声,变成了轰然之声。在这深秋时节,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郎云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忽然,一道强烈而奇怪的光照亮了隔离带—光是从头顶上投射下来的!巨大的光斑在地上晃动,又投射到前面的车顶。

郎云吓了一跳,想歪着脑袋看,那道光骤然划过窗户,照得他两眼刺痛。等他从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秘书惊讶地叫道:“直升机?”

两架直升机顶着大雨强行降落在了对面通道上,风吹得隔离带上的植物纷纷倒伏。几名黑色装束的人跳下飞机,径直翻过隔离带,跑到这边道路上。其中一个人大喊着什么,指挥其余人手持电筒分散开,仔细打量每辆车的牌照。

“他们在找人?”秘书紧张地问,“警察?缉毒还是走私?”

郎云摇头。忽见有人指着自己的车大喊着,立即有几道手电筒光照射过来,照得车内雪亮。郎云本能地一缩头,问:“他们要找你?”

秘书结结巴巴地说:“不……我……我想……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砰!砰砰!”那群人围了上来,领头的人猛拍窗户。郎云哆哆嗦嗦地摇下车窗,秘书立即尖叫:“不要!”他吓得又赶紧往上摇,那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不顾一切地伸进来,阻挡车窗升上去。

“郎云教授吗?”他用手电筒照着郎云,大声问,“陕西博物馆的郎云教授?”

“啊……”

“征召令!”他掏出一张纸“啪”地拍在窗户上。纸已被雨水浸湿,光线又暗,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不过nbsp;“什么?”

“特别征召令!郎云教授!”

“别回答他!”秘书尖叫,“他们不是警察!等、等我打110……”

另一人用手枪敲敲秘书的车窗,冷冷地说:“放下来。”秘书立即丢了手机,屁滚尿流地放下了所有车窗。狂风和粗大的雨点立即劈头盖脸地向郎云砸去。

领头的半边身体都探进车子,把瘫软的郎云扯起来,将纸塞到他手里,朝他喊:“你有一个学生叫夏后,是不是?”

“啊?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