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浑蛋比我们早到这儿一步,要不是跟着他们,我们压根儿不可能找到这地方。”当另一架涂成保卫局的黑色的“地狱利爪”从影子头顶掠过时,梅休答道,“巨月在上,这儿和我们在地图上标示的没有半点相同之处。我们之前根本不知道这地方居然有一座死火山,更没想到—”
“这些事可以以后再解释。”影子打断了他的话。
“好吧,总之,那些狗东西比我们来得早一些,而且抢先占领了这里的大多数建筑,设立了临时防御阵地。虽然我们拥有四比一的兵力优势,但进展并不顺利。”似乎是为了给他的这句话做一个注脚,一架涂着蓝色剑徽、刚刚放下一个突击小队的“黑蜂”突然被一枚防空导弹迎头命中,一头撞在了火山口内侧光滑的黑色岩壁上,“从地面火力的密度来看,他们的防御似乎是同心圆式的,位于火山口中央的那座建筑是他们保卫的关键目标。”
“我已经看出来了。”影子答道。在他们面前的这座直径接近一公里的巨型火山口,数以百计由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半透明材料构成的巨大桁架以一种充满了数学美感的规律性在曾经充溢着炽热岩浆的地方相互交接,构成了一座巨大的、看上去像极了某种被称为“围棋”的古老游戏的“棋盘”。这张巨型“棋盘”上的每一个方格都被高度从十几厘米到几米不等的黑色围墙隔开,其间还点缀着一些像蜂房或者祭坛的怪异建筑,而“棋盘”中央“天元”的位置上则矗立着一座和玛雅金字塔颇有几分类似的高大庙宇—假如玛雅人曾经学习过欧洲的哥特式建筑风格,并且招募了一帮后现代主义艺术家作为顾问的话,他们修出来的阶梯金字塔大概就会是这副模样。在这张“棋盘”之上,成群的直升机、轻型空降兵战车和穿着动力装甲的士兵构成了以生命为赌注博弈的两群棋子:涂着蓝色剑徽的一方,以及灰色的另一方。
“他们的目标是‘饕餮’!”关先生拍了拍影子的肩膀,“那东西就放在‘大庙’的正殿里!”
“我知道,或许我可以让我的同事派一架直升机来,直接把我们送到那儿。”影子看了一眼摊在“棋盘”角落中的几堆燃烧着的飞机残骸,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虽然保卫局的那帮叛徒在兵力和兵器上都处于劣势,但他们已经抢先布置好了防御阵地。在这座“棋盘”的中央,影子数出了超过一打的防空导弹发射架和大口径机关炮,“如果运气够好的话,也许……”
“或者,我们也可以采取更隐蔽一些的办法,”关先生说道,“当然,这得花更多的时间,但值得一试。”
当他们抵达那座闪烁着温润青玉光泽的金字塔底部时,出发时的六人已经有一半罹难。其中一个死于一枚无意中触发的绊线诡雷,而另外两人则沦为了横飞的流弹与弹片的牺牲品。对这一事实,一侧小腿嵌进了好几块炽热弹片的影子什么也没说—无论如何,关先生确实兑现了他的承诺,让他们避开了交战双方的视线,但他并没有保证所有人都能安全抵达目的地。
毕竟,当死神在你耳畔扯着嗓子尖叫时,即便是最好的隐蔽措施也不可能让你永远避开他的注意。
“继续前进,动作要快!”在三名幸存者登上位于金字塔一侧的陡峭阶梯后,关先生在通信频道里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在影子眼中,这位叛军指挥官现在不过是空气中微不足道的一点儿光线波动,一小块在初升的阳光下略显暗淡的人形轮廓,而这一切来自一块小小的挂饰—他的胸前现在就挂着块一模一样的。“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想,你们大概不打算被套进某个浑蛋的瞄准线里吧?”关先生说。
“当然不会。”影子用同样被刻意压低的声音答道。在出发前,关先生曾经花了一点儿时间向他介绍这种被他很没想象力地称为“护身符”的、看上去活像是用玻璃做成的硬币似的小玩意儿:按照他的说法,这些“护身符”比同盟军队配发的光学迷彩好使了不止一个档次—影子以前用过的那种所谓“先进环境融合套装”只有在人像一只待在网里的蜘蛛,一动不动时才能有那么点儿作用,如果你全速奔跑或者做出翻滚这种动作的话,几公里外的人也能看到一大团仿佛直接从达利或者凡·高最癫狂的梦境中冒出来的不断变换色彩的旋涡。这玩意儿不但能在你行动时保持隐形,还能屏蔽基于高灵敏度毫米波雷达的运动探测器和红外或紫外波段的监测。它的缺点总共有三个:第一,不能屏蔽声波;第二,没法阻挡任何伤害;第三,它是一次性用品,而且工作时间非常有限。
即便没有关先生的提醒,影子也能清楚地认识到最后一点:在刚刚佩戴上这块“护身符”时,它冷得就像一块刚从冷藏室里取出来的固态氧,而现在,这玩意儿却正变得越来越热—当他们冲过枪林弹雨来到这座古老建筑的底部时,它的温度和影子的体温相去无几;而当他们冲上那道陡峭的阶梯之后,这玩意儿已经和刚从锅里拿出来的鸡蛋差不多烫了。现在,每当他往前跨出一步,都能感觉到胸前的热度又向上攀升了一个台阶,高温造成的刺痛就像无数根无形的钉子,正一点点地穿透他的皮肤,渗入他的肌肉,最终生生钻进他的肺部。
位于“大庙”顶端的是一间只比普通的双层别墅略大一点儿的石头大厅,由一条狭长的走廊与这座建筑正前方的阶梯相连。或许是因为兵力不足,又或许是对这里的安全充满信心,总之,叛乱的保卫局特工们没有派遣哪怕一个人在这儿站岗放哨,甚至连一挺自动哨戒枪、一枚诡雷都没有布置。
尽管如此,影子还是强忍着胸口的灼痛仔细观察了片刻,然后才在通信频道中低声通知另外两人可以前进。他们就像一群袭击老鼠的猫一样蹑手蹑脚地贴着冰冷的大理石墙面前进,一步步接近走廊尽头的那点光亮……接着,影子看到了“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