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默点点头，有点后悔相信她。他若不来北美，这会儿肯定已经进城了。哪怕跟胡治同拼个鱼死网破，他都有信心把父亲救出来。

“现在怎么办？”他看着高婉秋，情绪低落。

高婉秋走过来，轻抚他的肩膀，“我会继续想办法，相信我。”

“婉秋姐——”

这时候，一个拖着哭腔的女声穿过走廊和未被游默带上的房门，直抵房间内。

游默回头一看，是高凡霏。高凡霏睁着一双刚刚哭过的红肿眼睛，头发乱糟糟的，完全失去了昔日无忧公主的清爽气质。

一看她这副模样，高婉秋心里猛地一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高凡霏自打从云岭回来，就日夜不离地伺候在爷爷身边，如此一来，恐怕灾难的一天提前来了。

“快！跟我上楼！”

高婉秋大步跑出房门，并到高凡霏身边一起赶往电梯井。游默稀里糊涂，只能大步跟上。

这大概是游默这辈子乘坐过的最长的电梯，从底层升至楼顶，中间没有任何停留，居然花了足足八分钟。快速电梯内，高凡霏一直不顾形象地伏到高婉秋怀里小声抽泣。游默站在她俩后面，尴尬得不知所措。

半个小时之前，他们才下飞机。由于外面雷电交加，游默还没来得及把星冕城的全貌看清。一进入机库，他也就没有机会多看了。他自己一直在赶路，连厕所都没有机会上。

电梯到达顶楼，门开后一眼望去，狭小的走道内满是面色凝重的人。穿着素黑西装的警卫快速为他们开路，又花了几分钟时间，游默才跟着高婉秋和高凡霏进入高老太爷的疗养寓所。

疗养寓所外有荷枪实弹的军警清场，任何无关人等都不得靠近。进门后，里屋内站满了高氏家族的嫡亲。所有人用好奇而紧张的目光盯着高婉秋身后的金发小子，游默左顾右盼，最不适应这种陌生又密集的场合。

里间卧室门打开，高婉秋径直扑向躺在病**的老人。老人戴着呼吸面罩，氧气管插入鼻子，眼睛已经睁不开。病床边站着高老太爷的三个儿子及其主治医师，脸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肃穆。

“爷爷……”

情绪绷不住，高婉秋的眼泪猛地冲出眼角。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流过泪，这一次她无论怎么克制都管控不住。这个场景她已经预想了多年，她也清楚这一天终究会来临。她自以为能够坚强冷静地面对这一刻，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的所有心里准备都是纸老虎。

游默的心一下子安静了，方才的焦躁失落瞬息间被眼前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掠走。脑海里响起古怪又空灵的回音，回音至清至纯，至怜至爱，像是悲伤的咏叹调，也像超度亡魂的诵经。凄绝悲凉的情绪涌上心头，一时间，他居然跟着高婉秋一起流下了眼泪！他的理智清楚地告诉他，他根本不认识这个老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人在他的意识里却如此熟悉。他没见过自己的爷爷，那也不是对生命将逝的怜悯，那是一种沉湎于爱情的痴男迷女被强行分离的悲痛，那是斩断鹊桥让女郎织女永远不能相见的绝离。

“你回来了……”

高老太爷的眼睛眯出一条缝，声音如蚊吟。高婉秋捧着他的手，连连点头，“我回来了……”

但高婉秋理解错了，高老太爷这句问候并不是对她说的。立在另一边的四个男人能够清楚看到，高老太爷深深望着游默。

两行浑浊的眼泪飙出眼角，终于，老人等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