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老婆子嘴巴血糊糊的。
不像受伤。
其人气息诡谲，透出不详。
玩家脑筋转得快，刹那惊悚——
「草，吃、吃人？」
「食尸鬼？」
「白骨精？」
「这个人物建模，真叫人生理不适！」
「她不会就是……」
柳穿鱼察觉得到，洞里，至少附近的洞道，再没活人的气息。
开门见山：“你是何人？在此作甚？”
鉴定给出人名“胡小凤”。
陌生的名字。
其面板debuff隐隐透露些许消息。
109级，然而战力才893……9层“崩坏”，恐怕他们来晚个几天，对方撑不住就死翘翘了！
老婆子发出“呼哧”、“呼哧”的怪响，拼死挣扎想逃脱。
徒劳无功罢！
白猫班长纠结：“哑巴吗？”
柳穿鱼懒得跟老婆子拉扯，“如意篇”运转，声音飘忽、似远似近，近到仿佛心底在自问：“你是何人？为甚藏在这里？”
9层“崩坏”的老婆子，随时可能走火入魔，处在惊恐状态，心志有破绽，几乎一秒陷入恍惚：“胡小凤……神侍，怕找到，逃命，茍藏。”
看样子，她很久很久没说过话。
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仙鹤岭探险队”众人屏住呼吸。
「催眠？」
「大师姐好神秘！」
「神秘的女人，真叫人把持不住。」
「狗胆包天啊老三，小心大师姐打爆你的猪头！」
「别抖机灵，大家列举一下要问的问题。」
「老太婆说的是神侍吧？食猴鹰干的这个？」
「估计是……不是说，神侍才有资格穿校服吗？」
柳穿鱼不擅审问，瞥着玩家队聊，就问：“什么神侍？”
胡小凤嗫嚅着，嘴唇抖动。
柳穿鱼忽有预感，忙道：“不要回答！”
转而，换一个问题：“你可认识苑闻苏？”
胡小凤周身奇怪的气场一瞬平息！
玩家有些懵。
「咋了？」
「咋不让回答？」
「老婆子刚刚怪怪的……」
「原文苏又是谁？」
胡小凤喃喃重复：“苑、苑闻苏……”
柳穿鱼暗暗松了一口气。
问起“什么神侍”，老太婆正欲回答，她周身紊乱的气息隐约有暴走的预兆。
叫他陡地想起，先前“如意篇”拷问元金煌，失败了……可能被秘法控制，或身体被种下什么“种子”，禁止吐露某些隐秘，否则会自爆！
柳穿鱼果断传音，提点玩家几句。
「这可咋整？」
「旁敲侧击吧，卡BUG。」
「神侍她能说出来，说明限制没那么死，避开一些关键词。」
「哪些关键词呢？」
「比如邪神，魔罗上天。」
“苏、苏闻自称，他本名苑闻苏。”
老婆子说话渐渐流畅，直接说出剑帅想要的答案。
柳穿鱼没意外，接着问：“苑闻苏是何来历？”
胡小凤说着摇起头：“不知，凭空出现在白鹿崖上。”
「苏闻跟大师姐什么关系，这么关心？」
「捉急。大师姐都没问到关键。」
「催眠能持续多久啊？好担心突然失效！」
柳穿鱼默。
看向最细心的白鸽探长：“你问，先问苏闻跟苏家、表哥的事。”
白鸽探长压抑着兴奋，忙不叠地点头：“交给我吧大师姐！”
白鸽探长没辜负剑帅期望；
很会引导话题，擅长“卡BUG”旁敲侧击，提问都是一针见血。
于是，70年前苏老头子死因、30年前苏家大火的种种，全部被摊开在众人眼前！
胡小凤今年89岁。
是“那里”二代神侍；
——“那里”是哪里，不可深问。
父母曾是神子、神女，考验不合格，退而成为神侍；
他们资质特别好，由神使作法，交合，只为诞出“体质适合”的神子/神女。
“可惜”结果不如众人心意。
胡小凤资质平平，若非父母关系，甚至连神侍资格也够不着。
她天性活泼，“那里”虽是人间仙境，到十几岁时，实在耐不住寂寞。
后来，她发现一个秘密……
怕触碰“关键词”，白鸽探长紧急岔开话题。
秘密不得而知。
反正叫胡小凤产生逃离“那里”的想法。
“那里”本是天然形成的仙境，重重迷阵，外人进不来、里头的人出不去。
胡小凤出生在“那里”，三四岁时，跟小伙伴捉迷藏，发现隐秘的一处破绽。
小时候，她只想着捉迷藏，藏在那里不会被发现，嘴巴很严，没跟任何人说起；
慢慢长大了，这点小事被遗忘了。
直到，十七岁时，父母双亡，她心生逃离。
苦思冥想，蓦地想起孩提记忆！
胡小凤精心谋划，伪造自己意外死亡；
抓住破绽，从阵法漏洞，成功逃离！
带走提前藏好的钱财、上等资源。
逃出“那里”，脱离阵法，胡小凤后知后觉发现，生命力在飞快流逝。
不由得绝望。
不想，天无绝人之路。
她发现闯山采集松露精的苏老头子。
苏老头虽年过半百，是一等一的“魁罡阳九”体质；
并非炉鼎躯体，跟武学资质也无甚干系；
寻常男性，这般体质，意味着生命力强悍，不易得病感邪，活到九十、一百，自然寿终。
胡小凤当机立断，拿出自己在“那里”的所学，不费吹灰之力，勾得苏老头神魂颠倒。
凭靠“养气逆行图”，跟苏老头生机相连；
源源不断汲取对方的生命力。
胡小凤成了苏老头小老婆。
被带回家。
苏老头大家长作态，在家说一不二；
胡小凤忍他一个人都忍不了，更莫说，前头压着个大老婆，便宜儿子跟他爹一个德行，不给她好脸。
她冒着巨大危险逃离“那里”，可不是为受气来着。
蓦然产生一个念头。
何不，摆脱肉身的限制，换一具逍遥自在的躯壳？
说得容易，实现起来难如登天。
遂日日琢磨着她在“那里”偷抄到的《换鼎移魂大法》。
有了一个主意！
换鼎需与另一具躯壳联系紧密，且对方自愿同意。
苏老头那么老了，她看不上。
决定——
生一个孩子。
孩子出生最是凶险，趁着婴儿神魂不稳，“夺舍”从而取而代之！
柳穿鱼不自觉睁大双目。
大开眼界！
「草！」
「还能这么玩？」
「万万没想到啊……」
「虎毒不食子，老太婆真狠！」
「看样子没成功。」
「肯定没成功，要不就是我生我自己，这不悖论？」
是没成功；
但也不算失败。
用胡小凤自己的说法，她偶尔能控制自己孩子的躯体；
仿佛，部分魂魄已进到婴儿体内。
关键关头，是胡小凤主动中断功法。
因为她发现，婴儿双脚畸形，体质也奇差无比，说不准活不了几天。
她要是完成“移魂”，本身的肉身也会死亡……风险太大！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决定养好身体，再生一具健康躯壳。
「666」
「这不跟咱开小号一样的心理吗！」
「噗，当成开小号，就没那么毛骨悚然了。」
「老太婆语速太慢了，好捉急！」
胡小凤经过生产，尤其“换鼎移魂大法”失误，差点送了小命。
元气大伤。
加紧榨取苏老头的生命力。
苏老头本来健壮的身体一点点虚弱。
连房事都力不从心。
硬不起来！
好不容易硬起来，射不出东西！
胡小凤不免焦虑。
这时，便宜儿子开始相人家。
相中金花镇“丑女”蔡氏。
大老婆眼瞎，没法掌眼；
胡小凤被苏老头嘱咐，去女方家看一看……
巧而又巧，她发现“蔡氏”身高、体型跟自己十分相似。
灵光一闪有个新主意！
便宜儿子没遗传“魁罡阳九”体质，但也是罕见的雄刚有力。
苏老头不行，找他儿子总行吧？
无奈，胡小凤小心试探过；
便宜儿子是个假正经的；
她生命维系在苏老头身上，不敢太过分。
便一边观察蔡氏的言行举止、性格习惯等，一边悄悄用从“那里”带出的资源，炮制人皮材料。
终于，被她抓住良机。
便宜儿子接到闯山客委托，离家数日；
趁此间，她暗害蔡氏的性命，剥去对方外皮、混入制好的材料，成功制作可完美伪装蔡氏的人皮！
同时一发狠，杀死苏老头！
尽管“魁罡阳九”体质不易被邪侵，胡小凤毕竟跟苏老头同床共枕近两年，轻而易举夺取对方的生命力！
弥补她自身的缺陷，生机不再莫名消耗！
本来，胡小凤大可以离开苏家了。
可残疾儿子是个隐患。
她不确定，对方万一出事，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移魂”是移出一些了，想要移回来却不知如何是好。
继续琢磨《换鼎移魂大法》。
找到一个法子：用第三具“鼎”，同时将自己、残疾儿子的残魂，一起移过去，神魂合体、身灵合一！
胡小凤重新捡起计划。
披着蔡氏的人皮，摇身一变成便宜儿子的老婆。
苏老头跟小老婆莫名失踪。
闹得沸沸扬扬，最终不了了之。
便宜儿子，也就是现在大家说的苏老爹，不是个细心的。
始终没发现老婆换了一个人。
娶蔡氏，只是八字相合，看起来很好生养。
也算与胡小凤想法不谋而合。
两个人夜夜鏖战，力图尽早生个大胖儿子。
结果……
胡小凤榨干对方精气，没能生出新一具“鼎”。
苏老爹渐渐发现“自己的问题”。
要绝后了。
胡小凤也是苦恼。
被个残疾、智障儿子拖着，许多次悄悄离开，距离没多余，就感应到儿子的举动，身临其境。
走得再远些，头痛欲裂……趁着苏老爹没发觉，偷偷回苏家。
最远一次，也没跑出仙鹤岭。
如同地缚灵般……
叫胡小凤满心愤恨！
「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如老老实实啃苏老头的老。」
「主要最开始没想到能夺取苏老头的生命力。」
「好诡异的武功。」
「啧，演聊斋似的。」
胡小凤憋屈着跟苏老爹过了近40年。
期间，当然实践过许多歪主意。
莲花镇没什么“好货”；
随着文星墨玉矿出现，越来越多的闯山客落脚莲花镇，打主意到这些人身上。
于是怂恿苏老爹开个酒肆，招揽生意。
她在家经营；
苏老爹跟着闯山客，采矿、挖掘等，接些委托赚外快。
苏老爹忙到夜不归宿。
女老板瞄上一个又一个闯山客……
相中雄刚体质，有的勾引成功，鱼水之合。
蔡氏不丑，只是脸上胎记叫人不喜，偶尔也勾引不成。
胡小凤手段高端。
开酒肆十多年，来来去去的客人不知凡几，愣是没传出一点风声！
闯山客“滋养”着她，叫她身体越发强健而轻盈；
年纪渐长，肉身跟年轻人无异……反需“做旧”人皮，叫枕边人、镇民们，发觉不了异常。
胡小凤享受这样的日子。
虽然，她一开始“借种”的想法，一直没得到实现。
不过生命既然无忧，“换鼎”执念也开始淡了。
「真就跟聊斋女鬼似的。」
「离谱，莲花镇没一个人发现？那些客人口风都那么严？」
「别忘了，老婆子会魅术，客人事后记不记得还难说。」
「日子过得怪滋润的，所以……老太婆咋就成这副鬼样？」
直到残疾儿子身体状况不好！
胡小凤内气不畅，跟着也感觉不妙。
苏老爹最初对便宜弟弟没好脸色，后来发现自己生不了，开始亲近起对方。
兄弟俩年龄差有二十多岁，在胡小凤的枕头风下，逐渐把便宜弟弟当半个儿子养。
残疾、智障的问题，叫苏老爹犯愁。
假夫妻俩烦恼时，在白鹿崖捡到个失忆少年。
胡小凤狂喜！
自称只记得名字是“苑闻苏”的少年，是一具绝品“地母鼎”。
“地母鼎”听着奇怪，反正就是一种炉鼎体质，堪比“阳鼎阴宗魂”、“阴瓶阳灵体”！
能完美容纳残疾儿子跟胡小凤的残魂！
苑闻苏单木属性、资质上乘，如果胡小凤“夺舍”成功，不但能一朝回到十六七岁，武途前景也是无限的！
胡小凤贴心提议苏老爹，收养对方为义子；
适当透露一些信息，叫苏老爹知道，有神明之术，可将残疾儿子的魂魄移居到义子体内。
苏老爹没多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年近70的他，最大的执念，是给苏家留个后代！
死后总得有人祭奠，不怕成为孤魂野鬼。
苑闻苏有提防心，但不多。
胡小凤跟苏老爹也是耐心……
不耐心不行，“换鼎移魂”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建立亲密联系，得对方“自愿”。
假夫妻利用重要节日，祭祖的由头，叫苑闻苏滴出指尖血，与残疾儿子血气交融。
苑闻苏无处可去，义父威严可靠、义母温柔慈爱，就……没那么谨慎。
每逢祭祀，都滴一些血，只当是这里的风俗。
柳穿鱼：“……”
老头子真傻！
还是个倒霉蛋！
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眼看苑闻苏快养熟了，令胡小凤没想到的是，冒出个表哥。
她当然知道表哥不是表哥。
是苑闻苏滥发好心，救回来的必死之人。
其名“阿城”。
胡小凤格外敏锐——否则也不至于四十年没暴露自己真面目——察觉到阿城绝非寻常人。
莲花镇不时来往一些闯山客。
有三五批人，互相看起来不认识的模样。
来了很快又走，还是被她发现端倪。
似乎，跟阿城有什么联系！
叫她不敢轻举妄动。
耐着性子，等待阿城离开的那一天。
不承想，阿城在莲花镇安顿下来……甚至要跟苑闻苏成亲！
苑闻苏害羞又急切，带着些许忐忑，跟义父母坦承心声，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
假夫妻俩能如何？
假惺惺表示理解，只是怕镇子上人说闲话，会被当异类……
没想到，苑闻苏第二天变成个小姑娘，给义父母展示。
胡小凤早发现了，义子藏着秘密，会些旁门左道的伎俩。
那又如何？
不影响她“换鼎”的行动就行。
假夫妻俩捏着鼻子，高高兴兴的给义子（女）办起不算隆重、但十分热闹的婚礼。
但是！
没过多久，胡小凤又发现一个秘密！
她一直以为不会武功的阿城，在修炼一种很厉害、她窥视不能的秘术！
凭她直觉，类似“养气逆行图”的功法，甚至更厉害！
她眼中完美的“地母鼎”，已被人打上标记！
柳穿鱼：“……”
难怪。
老头子念念叨叨许多次……什么“漂亮的男人女人最可怕”、什么“六亲不认、天下无敌”，什么“要想死得快、就去谈恋爱”！
「我之前总觉得苏闻有猫腻，没想到就是个大冤种！」
「妈耶，这都什么运气！」
「唐僧肉吗，噗！」
「这经历，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怜爱了。」
胡小凤感到危险。
当机立断，决定跑路……大不了，带着残疾儿子一起跑！
哪怕她真的在阿城眼皮底下，换鼎成功，苑闻苏体质不改，她处境危险。
阿城来历不凡，绝不能让其知道“换鼎移魂大法”的秘密……后果难料！
哪想到，这一回她没那么好运。
扒掉人皮，挖出蔡氏尸身，想再上演一场金蝉脱壳。
不想，阿城不知察觉到什么，连夜带苑闻苏离开，并以阵法锁死苏家，一把大火烧了酒肆。
“阿城究竟是谁？”
“不知。”
“他带苏闻去了哪？”
“不知。”
“好吧……你怎么逃脱的？怎么就来到崖底？”
胡小凤这些年，男人不是白睡的。
险而又险，逃出火海。
然而，残疾儿子已被烧死！
她头疼、吐血，真气暴走……实力大跌！
竟然没死！
来不及庆幸，遭遇一帮神秘人追杀。
慌不择路，无处可逃，只能跑到白鹿崖，装作跳崖。
那些人特别谨慎，一连许多日，循着崖壁往下探索。
用手段闯过一重重青烟，直到发现裂谷底，滚滚流淌的膏肓石泉……连半步宗师也活不了，终于罢手！
胡小凤侥幸逃过一劫。
严重的伤势，几近走火入魔的武功，叫她没法回到崖顶。
……也不敢回。
她一生，汲汲营营，就为活得久一点；
恨不得活到天荒地老。
「唏嘘慨叹。」
「活到快90，她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