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炸蛋
顾飞藿果然是把苏禾安的话听进去了, 那姜汤当真是熬得浓浓的。
隔着这样远的距离，苏禾安也能闻到那股呛鼻的辛辣味。
“你这是搁了多少姜片。”浓烈的辛辣味惹得苏禾安蹙了蹙眉，暗暗感叹, 还好今日她一直呆在室内，梁玉英应该不会再让她喝了。
顾飞藿道：“东家让我熬浓些, 我便切了三头姜。”
真是个听话的呆子，要知道，那日梁玉英熬的姜汤连半头姜都没用到。
“东家可也要来上一碗？”
苏禾安面如菜色地望着顾飞藿：“倒也不必了……”
“宋小娘子和这位姑娘可要来一碗？”苏禾安望向坐在桌对面的宋玉乔。
显然，宋玉乔对这熬得浓浓的姜汤也有些抗拒：“我们过来也不算远, 穿得也严实，便不必了。”
“罢了, 你再去加些水，把这姜汤稍微熬淡些，我去给宋小娘子煮粉。”苏禾安起身往庖厨走去，顾飞藿端着两碗姜汤站在她身后，进也不是, 退也不是。
“你那两碗自己喝了吧, ”苏禾安回身望了一眼，笑道, “锅里应该还有不少，便分给今日的食客了。”
只见顾飞藿居然直接一口干了一碗那又呛又辣的姜汤, 端着另一碗, 跟着苏禾安进了庖厨：“东家要不还是喝上一碗？”
“……不必了, 昨晚阿娘刚让我喝过，今日我也没受过寒, 倒是你，大雪天的还往食肆来。你看, 人陈婶来了吗？”
苏禾安都不知说顾飞藿什么想，又想起鱼肆老板说他失忆的事情，便也只能慨叹一声这人如此一根筋，也不知以后该如何是好。
还是祝他能想起来过去的事情吧。
“东家，方才说去府城的事情……”见苏禾安一直在提旁的事情，顾飞藿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这大殷的男女大防虽不算太严，但她一个将将十四岁的小姑娘，单独和一个舞象之年的少年一起去府城，怎么都有些不太合适……
苏禾安一边开火煮粉，一边道：“宋小娘子应当也是要一道回府城的，你跟着怕是不太方便。我瞧着她家颇有些家底，估摸着护卫之类的也不会缺，我自己去便是了。”
顾飞藿如何不明白这道理：“可那宋小娘子毕竟是陌生人。”
话一出口，顾飞藿才意识到，自己于苏小娘子也不过是个陌生人，只得讪讪道：“那东家一路小心。”
锅中沸腾的红汤正咕嘟着各式各样的食材，苏禾安一边搅动着汤汁防止粘锅，一边答道：“我知道的。不知方才你听到了多少，腊月廿二、廿三、廿四日我都不在食肆，到时候还得请你多帮着我娘些。”
“我娘她已经学了不少菜了，到时候我也会提前准备些能放得的吃食，那三日估摸着是得母亲掌勺，苗安年纪尚小，大堂便交给你和陈婶了。”
锅中飘出诱人的香气，惹得本已经在家中用过朝食的顾飞藿有些后悔先前拒绝了苏小娘子的米线。
他只得盯着眼前自己鬼使神差炖得格外浓的姜汤，面无表情地答道：“我会的。”
“要稍微懂得变通些。”苏禾安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
她从橱柜中取出炸东西用的那口深锅，想着宋小娘子今日可是给她带了个大生意，米线里的煎蛋便给她弄些新花样吧。
顾飞藿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常会觉得东家像是我家长里的长姐。”
可是，他有过长姐吗？
“我可比你小上两岁呢。”苏禾安将已经打散气泡的鸡蛋液倒入油锅之中，有些不满地说道，谁愿意平白无故长了三两岁？
顾飞藿赶忙道：“某是想说东家处事……”
“我知道的。”
呆子！
算了，还是认真做她的菜吧。
鸡蛋液被苏禾安搅打得格外松散，接触到热油那瞬间便在油面上飘了起来。
松松软软的，像是一簇云。
反面再稍稍炸了一下，放到笊篱上将油控一控，便可以放进砂锅里和米线一起咕嘟了。
因着做了炸蛋，苏赫然忽然有些馋螺蛳粉了。
也不知这中江县的人能不能接受那股又酸又臭的味道？
锅中的香气越发浓郁了，尤其是那份清汤米线，醇厚的羊汤味竟然没被那浓烈的麻辣味掩盖过去。
“来帮忙把这碗米线端出去，我那边还多煮了一碗清炖羊排汤的，你一会儿自己进来吃。”看着有些呆愣的顾飞藿，苏禾安心情颇好地端着一碗米线出了庖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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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乔最喜欢的就是苏小娘子做的冻豆腐。
疏松的孔洞里吸满了又麻又辣的汤汁，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那香味。
今日她却发现，这炸蛋比冻豆腐还要能吸汤汁。
先前说煎鸡蛋的时候，她只当是方才苏小娘子自己碗中那种，外圈一层焦香酥脆的卷边，看上去已经很是诱人了。
她从未曾见过鸡蛋做成这样。
蓬松成极大的一块，金黄焦香，一口咬下去，里面却是绵绵软软的，比冻豆腐里更加饱满的汁水瞬间充盈了整个口腔。
方才苏小娘子端过来的时候，她还在想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现在只想让苏小娘子去灶祭宴席的时候也做上许多这格外特别的炸鸡蛋。
一口炸蛋，一口粉，一口旁的配菜，再喝上一口苏小娘子新做的减了些醪糟分量的酒酿牛乳茶。
真是快哉！
寒冬腊月的，甚至给她吃出了一身薄汗来，再看坐在她对面的侍女，显然也吃得极为满意。
侍女碗中的炸蛋还剩一小块了，只见她将那块炸蛋夹起来之后又放回羊汤之中，显然是舍不得。
正纠结着，擡头那一瞬却发现自家小姐正盯着自己，她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囫囵将剩下那小半块炸蛋吞了。
热腾腾的汤汁在口中炸开，比直接喝下去还要更浓郁些。
羊肉的肥美与羊骨的鲜美都被浓缩在这小小的一方炸蛋之中。
一口下去，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暖和了起来。
宋玉乔见侍女这模样，笑道：“我又不会和你抢。”
她那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了筷子，对着苏禾安招了招手。
“小娘子想好点心和饮子的要求了？今日的酒酿如何，会不会比昨日的好喝些？”问完又示意顾飞藿也坐过来，“顾兄帮我记一下宋小娘子的要求。”
宋玉乔掩口而笑道：“自然是好喝的，今日最妙的是这个鸡蛋，我以前吃的无非就是蒸蛋或是炒鸡蛋，还从未想过鸡蛋也能放进油里炸。里头那松软的口感，一点也不像鸡蛋。说出来也不怕苏小娘子笑话，我家那厨子喜欢做白水煮蛋，朝食的时候拌一点酱油便端上桌来，弄得我其实不太喜欢吃鸡蛋的。”
“在你这，我可是爱上了不少曾经不爱吃的东西。”
苏禾安眉欢眼笑地答道：“食材本身都是好的。”
见顾飞藿已经带着纸币过来了，梁玉英便帮着把桌子收了，让三人就围坐在桌边聊着灶祭宴的事情。
“我想要一个蛋糕，外形上不知能不能做成梅花样子的？”
“还有就是之前那个梅花米糕也可以来上一个。”
苏禾安手肘撑在桌面上托住下巴，略微思索后道：“宋小娘子是想做梅花宴？”
“正巧我家腊梅开了，我爹又是个喜欢这些风雅的东西的。”宋玉乔在腹诽道，其实他又哪里懂这些东西，无非是附庸风雅罢了。
苏禾安颔首道：“宴上可有人食不得桃仁、花生或是别的坚果？”
上次给冯院长做蛋糕的时候，她竟是忘了可能有人会对这些坚果过敏的问题，所幸是没有出事，不然她的甜点事业怕是要中道崩殂了，连带着食肆的生意都要受影响。
“应当是没有的吧。”宋玉乔也不清楚这次宴席到底是有哪些人会去。
苏禾安正色道：“还请宋小娘子传信回去打听清楚些，若是宾客都食得这些的话，我就再做些咸口的梅花形桃仁酥和花生糖。”
想着这西南之地的人并不是人人都喜食甜食，那卖状元糕的铺子似乎也有售卖咸口的米糕。
她便决定甜点与咸口糕点都做上一些。
“再有就是，这次宴席上有个主客，是我二叔，他是做海上生意的，在外漂泊了有六七年了，如今终于能回家里来了，不知苏小娘子这有没有什么适合的点心？”
“能不能把点心做成船的模样？”
话一出口，宋玉乔又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做一桌子梅花已经要废不少心神了，船形的点心，她在府城都从未见人做过呢。
但她在苏梁食肆也吃过许多从未曾见过的吃食了。
宋玉乔偷偷望了一眼苏禾安，心中有些难言的期许。
苏禾安手指左手托腮，右手在桌面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若是太麻烦了，苏小娘子就当没听到我这句话。我爹找的那负责主菜的大厨都没想好要多做个什么菜……”
“让我想想……其实也不麻烦，”苏禾安道，“要不我做个船形的蛋挞？”
又低声补充道：“或是做个糯米船。”
“蛋挞是何物？若是做成船形倒是极好。”宋玉乔问道。
坐在另一张桌子边上的梁玉英、苏苗安以及宋玉乔的侍女也好奇地望了过来。
苏禾安笑道：“不太好形容，这几日宋小娘子还会来的吧？左右还有几日，我准备好材料做上一些给宋小娘子都尝尝味道。”
“那我便先谢过苏小娘子了。”
“至于饮子，我之前在美食交流大会上做过的梅花牛乳茶可好？宋小娘子想要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许是因为苏禾安真的给她想出了和船有关的东西，她便有些得寸进尺了起来：“苏小娘子能否做些以前未曾拿出来过的东西，银钱方面自然是会给到位的。”
父亲想靠着这次宴席结交更多雅客，从中给她挑个夫婿。
而她则是想用这次宴席告诉父亲，不需要高嫁，不需要靠旁人，她本身就可以撑起宋家的家业的。
这样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了，显然，这一年多，父亲对她的态度也有不少的改变。
会在生意走不开的时候让她孤身一人代表宋家去冯院长的生辰宴，也会同意她自己来这白云书院边上租一间屋子习琴——虽然他可能是存了让她去白云书院捉婿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