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日志19(2 / 2)

她渴望着许渊能坦白,只要许渊坦白,利用她任职大理寺的特殊身份去除掉太女一派的官员的事,乔微可以不计较。

半睡半醒的人眉眼微动,乌黑的睫毛颤了两下才缓缓睁开,浅色的瞳孔倒映出乔微的身影,动了动酸软的手指勾住乔微小指晃了晃,“要擦洗吗?”

“你躺着吧,我来。”乔微俯身,许渊下意识闭上眼睛准备感受落下的吻,片刻后呼吸悬停面前,许渊疑惑睁开眼睛,望进了乔微光线无法穿透的黑瞳。

莫名的慌张爬上心头,许渊怯怯问道,“怎么了?”

“你……没什么。”

一吻落在了许渊的额头。

信件每隔几天继续往大理寺送着,乔微已经知道背后的操纵者是谁,在捉拿人时好几次故意让徐娥放走了人。而每次抓捕结束的那晚乔微定然会被许渊缠着留宿下来。

许渊黏着她,也在无时无刻注意着她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乔微好奇许渊到底是因为喜欢她才如此热情,还是留下她只为了试探她对信件的态度,会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两种情绪拉扯着乔微,一方面乔微气许渊的欺骗和利用,另一方面她又能理解许渊所作所为是为了往后谋前程,不忍心放任不管。

有两次乔微装睡发现许渊半夜在写着什么,她没有跳出来揭穿让许渊难堪。乔微还在等,等许渊的一个坦白。

初雪过后要不了多久就过年了,随着时间推进街道上年味渐浓,大理寺放假那天乔微提前给徐娥包了压岁钱,小丫头摸着鼓鼓囊囊的荷包笑的见牙不见眼,把所学的吉祥话全说给了乔微听。

乔素华和乔诗霜不在,那家中的顶梁柱就落在了乔微肩上,除夕夜那天自然是要在场。

乔府少了两人过年,习玉成依旧把家宴办的热热闹闹。火红的灯笼高高悬挂在屋檐下,空气中飘着炸炮后的硫磺味,满桌子的菜肴勾的人食欲大开。

乔涵双已经从国子监毕业参加了科考,入了鸿胪寺做了主簿。虽是下属官,但在乔微来看比起让乔涵双跟在乔素华后入工部要好的多,最起码那儿是全新的环境,乔微也相信以乔涵双的能力能做好。

乔玲琅入国子监的年岁还未到,正是活泼爱玩的年纪,自从乔微入大理寺任职后小丫头似乎是知道她忙,不再抱着话本子来找她了。

同在一个饭桌上大家和和气气竟是让乔微生出了几分欣慰,最起码乔家没散,大家还都好好的不是么。

今夜月亮格外圆,地上一层白霜,亲王府只贴着几张窗花就算是过年了,连红灯笼都不曾挂上一盏。

推开门披着大氅的许渊走了出来,哈出的气凝结成了白雾,情不自禁看向满是回忆的墙头,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乐安搓着手,直跺脚,“公子,外头太冷了,您还是进屋里去吧。”

“以前的除夕夜我和她去逛过夜市,那时看到了不少新奇小玩意,但细细想来,记忆中只剩下她的一颦一笑。”许渊拢紧大氅,白到透明的肌肤快与积雪融为一体,笑容中参杂着说不清的伤感,“原来一个人能霸道的占据全部,甚至能让对方甘之如饴。”

乐安听明白了公子口中的人是谁,公子这是想乔二小姐了,可惜乔二小姐今夜得陪着家里人守岁来不来。乐安哪怕再向着自家公子,也挑不出二小姐的毛病来。

“公子您睡一觉,明早上二小姐就来了呢。”乐安往前站为公子挡着呼呼吹来的冷风,“大过年的要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知道了。”许渊取出压岁钱递给乐安,“今日就早些休息吧,不必守夜了。”

乐安连忙接过,“哎。”

出去一会身上满是寒气,许渊解下大氅坐到炉边烤火,手指恢复知觉后拿起了边上放的竹托,里头的东西已经有鞋底雏形了。

他喜欢看到乔微身上戴着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东西,想着冬天下雪靴子容易湿,多做两双能换着穿。

跳动的火光打在他的精致的侧脸,浑身散发着为心爱人付出的喜悦。

门轻叩了下,许渊疑惑放下东西,不确定喊了声,“乐安?”

豁然门被推开,寒气灌入屋内,披着雪的乔微走了进来,快速将门带上。

“你怎么来了?”许渊嘴上问着,身体诚实快步走到乔微跟前,替她取下大氅,扫去身上浮雪,是藏不住的欣喜。

他嗅到了乔微身上淡淡的酒气,敛眉有些生气道,“吃了酒过来,也不怕路上出事。”

乔微任由许渊牵着她到炉子边坐下取暖,擦拭着沾了雪的头发,“外头又飘雪了,明早你等着路上积雪铲完再走。”

“踏云放在外面没事吗?不然我让人先牵到府内马厩来吧。”

“待会泡个热水澡再睡觉,免得路上吹了寒风。”

……

进屋后乔微的视线就没从许渊身上挪开过。听着他徐徐说着家常话,心里的某根弦被触动,骤然将人搂进了怀中,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人揉碎。

许渊柔顺的承受着女人突如其来的情绪,抱着她顺着后背拍了拍,轻声问道,“怎么不开心了?是不是家宴上有谁说了什么?”

“渊儿,你是爱我的,对吗?”乔微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不清,在酒精的催发下情绪变得更加激动。

“我t当然爱你。”许渊不假思索的回。

“你会骗我吗?”乔微抓紧了许渊的腰侧,用力到手指陷入了软肉中。

许渊侧眸看到了乔微湿润的睫毛和眼底的恐慌,在那人期盼下缓缓开口道,“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我。”

乔微固执道,“会骗我吗?”

“我爱你,乔微。”

许渊不给乔微再次探寻的机会,咬住了她的唇,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那一夜许渊始终不清楚乔微是醉着还是清醒着,只晓得那晚他做了噩梦,从梦中惊醒浑身发寒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听到了窗外雪压枝头的响动,感受到身边人平缓的呼吸和温暖的体温,许渊才渐渐从噩梦的不适中缓过神来。

强行挤进了乔微怀中,侧着耳朵贴在她胸口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此时已经记不清梦到了什么,只剩下久久不能散去的恐惧。

年关过后朱山晴的身体在调养下渐渐恢复康健,甚至因为思绪开解气色都比从前好了不少。倘若不是乔微偶然发现荒庙中的她,估计早就冻死在角落,被那群乞丐扒了身上值钱的东西,再随便抛尸荒郊野岭。

乔微在记忆中寻不到书中有关于朱山晴的记录,转念又想朱山晴不过是太女门下的一名谋士,如果没有她出现后的一系列事,恐怕朱山晴现在还在太女门下帮忙出谋划策,直到太女倒台后被无声无息的处理。

下职后乔微回院子取东西,注意到屋檐下笑容灿烂的朱山晴在跟金栗金盏闲聊着什么,两小丫头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听的认真,时不时发出好奇感慨。

朱山晴初来时的讨人厌态度让金栗金盏非常不喜欢这位不识好歹的客人,碍于小姐的面子不好多说什么,每次看到朱山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对此乔微也没管,她跟朱山晴间没什么恩怨,真要算起来朱山晴还帮着太女算计过她。

现在看来朱山晴不愧是三教九流混过的人,凭借一张口能忽悠的小丫头一愣一愣,从嫌弃到满眼佩服不过一个月不到。恐怕这人想要讨好谁,根本不用费力气,只是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她用除却能力之外的行为谄媚权贵,不然也不会跟太女闹成非要她死的地步。

“小姐回来了啊!”金盏眼睛一亮,小丫头们立马不搭理朱山晴了,跟什么比都不如自家小姐好。

乔微见朱山晴望了过来,得意扬了扬下巴。朱山晴眉头挑起,不置可否。

金栗一拍脑门,“遭了!光听朱小姐闲谈各地风俗,差点忘记今日要去领东西了。”

“听说有布料呢,我跟你一起去吧。”金盏紧跟着说道。

过年时府内上下会发年货,乔微私底下给她两添了件冬袄,这年纪正是喜欢颜色鲜艳的时候,成了院里冬天盛开的两朵花。

乔微先去屋里取了东西,走到还坐在屋檐下的朱山晴身边,“身体好的差不多了?”

“托乔大人的福,医师说再活个十年二十年没什么问题。”朱山晴眉目疏朗,颇有风清月朗的肆意姿态,唇角始终翘着弧度,“这段时间算是我过的最舒服的日子了,怪不得那么多不思进取的世家子嗣,好日子谁不喜欢过。”

“你不会打算一直赖在我这里吧?”乔微。

“乔大人这话说的不对,你一时心软带我回来,可不得负责到底?”朱山晴嘴角弧度更大,相处下来渐渐暴露了骨子里赖皮的属性。

若是朱启没被赐死,朱家上下没被流放,身为最小的女儿朱山晴会在疼爱中长大,确实在她六岁之前一直活在蜜罐中,只是后来世间所有的苦难向她涌来,童年的甜蜜就成了刺向她最锋利的刀。

“多一张嘴吃饭倒是不难,只是我愿意,你也不一定愿意。”乔微后背靠着柱子,双臂环抱在胸前,神情悠闲自在道,“这段时间谋划了什么?”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乔大人的眼睛。被驱赶到荒庙中时我曾经想过,或许会含恨而死,又或许会卷土重来。”朱山晴道。

所以在朱山晴这儿要么死,要么为朱家洗清冤屈,没有第三个选项。

乔微了然一笑,跟她猜想的差不多。要是朱山晴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记了目标,那以她的本事早早就能逍遥自在,而不是一头扎进吃肉不吐骨头的政治漩涡。

“我知道了,不过这次你得选择个好的主子,我可不想再在乱七八糟的地方看到你了。”

“你在给谁做事?五殿下?”朱山晴擡眸看向乔微,她的那双眼睛仿佛只要给出一点破绽就能顺着推断出所有,“乔微,你不适合参与这些事,重情重义的人最后的结果只会被瓜分蚕食,落的个身心俱疲。”

“放心,我惜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