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槐听后,面色平静,没有丝毫意外,只是问:“哪个烈士陵园?”
程国礼:“桐林区那个。”
陈家槐又问:“哪个日子迁,定了么?”
“还没。”程国礼道,“估计就是这个月。”
陈家槐嘴角微勾,眼神里透出一分欣慰又释然的笑,颔首:“知道了。”
*
新女婿见岳父岳母的上门时间定在周六,周五晚上,程菲早早便忙完手上的活,等下班时间一到,立即飞身打卡,一阵风似的从工位遁走。
走出滨港电视台的演播大厦,她站到马路牙子上,打开网约车软件,叫了个车。
半个小时后,程菲出现在一家高档西餐厅门口。
婉拒迎上来的侍者,她擡起脑袋,一眼便瞧见靠窗的餐位前坐着一道纤细身影。
黑发雪肤,明眸皓齿,正冲她笑盈盈地招手。
是温舒唯。
程菲眼睛一亮,连忙加快步子走过去,在温舒唯对面落座。
“昨天晚上忽然说要约我见面,问你什么事也不说,还跟我卖关子。”温舒唯口中说着,拿起桌上的水壶给程菲倒了杯柠檬水,推倒她跟前,道,“桌边有二维码,扫码点单,我们边吃边聊吧。”
程菲和温舒唯的饭量都不太大,两人在菜单上选来选去,最后点了一份常规的双人情侣餐。
大约是工作日的缘故,这家餐厅的食客并不多,上菜也快。
二十分钟不到,点的餐便全部上齐。
温舒唯拿起刀叉,切下一块七分熟的西冷放进嘴里,边腮帮鼓鼓地咀嚼,边有点儿纳闷地道:“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你明天要带余烈回家见你爸妈么?这种紧要关头,你居然有心思跟我约饭?”
“我要请你帮的忙,就是和这件事有关。”程菲吃到筋了,半天嚼不烂,腮帮子发酸。
温舒唯诧异:“嗯?什么忙?”
程菲直接用纸巾捂住嘴,把那块牛筋吐了出来,沉吟好几秒,才望着温舒唯道:“你也知道,我妈和余烈的关系比较微妙……自从知道余叔叔的事迹之后,我妈心里其实挺难受的。她很自责,也很后悔。”
“我可以理解阿姨的心情。”温舒唯叹了口气,“她肯定很难接受当年那么冷漠的自己。”
程菲看着温舒唯,正色道:“所以,第一次见面,我妈给余烈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能弥补一些当年造成的过错。”
温舒唯:“什么礼物?”
程菲没有说话,只是打开单肩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袋,递给了温舒唯。
温舒唯伸手接过,掂了掂,发现这个信封沉甸甸的,摸着像有半指厚的一摞,不知道装着什么。
温舒唯狐疑地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我记得,你认识一个朋友是很专业的老照片修复师。”程菲捏了捏温舒唯的手,沉声道,“唯唯,麻烦你了。”
短短几秒钟,温舒唯便反应过来,笑着点头:“放心,交给我,明天下午五点之前,我一定把东西送到你手上。”
程菲一听,面上立刻展开一抹感激的笑:“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温舒唯促狭地眨眼睛,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一声姐妹大过天。我爱你,可一点儿不比你家余烈爱你少。”
*
周六转眼就到。
小程老师是个负责人的义工老师,虽然今天是带男友回家见父母的大日子,但程菲并不想为此耽误去福利院任教。
因此这一天,她照旧是下午五点半才从福利院离开。
余烈的车停在福利院对面的街上。
程菲远远看了眼。
依稀瞧见驾驶席里坐着一道高大身影,车窗半落着,一只戴着机械腕表的手腕懒懒垂在外头,腕骨瘦削而有力,指节修劲分明,夹着一根白色的烟,火星明灭,烧得只剩半截。
程菲走上前,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席,自觉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余烈见她上了车,自然而然便将烟掐灭:“知道今天要带我回家,还这么晚。”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淡淡的,从容随意,教人无从分辨字里行间的情绪。
程菲也没多想,嘴角泛开柔和的浅笑,回道:“院长跟我说,小朋友们都很喜欢上我的课,如果我今天请假,小朋友们没见到我,会难过的。”
余烈闻声,侧过头来瞧她,挑挑眉:“你只怕那些小孩子难过,就不怕我难过?”
“……”程菲一怔,白皙的脸蛋上逐渐流露出一丝迷茫。
程菲呆呆地问:“你难过?你难过什么?”
余烈轻嗤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倾身朝她贴过来,低声道:“平时我们两个都忙,你要回你爸妈家住,每天就只有晚上能一起吃个饭。我每天数着秒针过日子,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挨到周末,想跟你好好独处,你又在福利院一待一整天。成心吊我呢?”
程菲:“……”
两人的距离隔得很近,程菲闻到了一股很清冽的薄荷香,干净,清爽,混杂一丝性感的男性荷尔蒙。
是余烈身上的味道。
不浓,丝缕缠绕,挑动着程菲的神经与感官,自带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程菲呼吸吃紧,胸腔内的心跳莫名变得急促起来,手掌心也沁出一层汗,湿湿的,黏黏的。
在男人灼如暗焰的注视下,她忽然有点儿心慌,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嘟囔道:“做义工教书育人,是献爱心,是做好事。我本来以为,你会很支持我的……”
“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也尊重你的所有想法。”余烈道,“但这并不妨碍我吃那些小孩儿的醋。”
程菲愣住,第一秒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而认出:“……你说什么?”
“我说,我吃醋了。”
“……”
余烈掰高姑娘的脸蛋,自上而下直勾勾盯着她,狼看肉的眼神,低声道,“本来憋了好几天就欲求不满火大得很,现在又让我这么不高兴。你自己说,打算怎么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