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她说过。”
“那是因为她一开始没认出来我,我也没跟她说,我就是想以一个全新的身份、面貌,从头认识她,先跟她成为朋友,慢慢渗透进她的生活,走进她的世界,再追求她。”
尽管是假设,谢闻也听得不是很得劲,眉心微微拧了一下。
贺循摇摇头,笑了声,眼底的笑意涣散,就像对不上焦的镜头。
“想象总是很美好的,可惜……可惜……”贺循深深地抽一口气,“就是有缘无分吧。”
一瓶未开封的酒被服务员送来,跟贺循本人确认后,服务员帮忙打开。
贺循两只手抱着酒瓶,像是抱着稀世珍宝,脸贴在上面,清晰分明的轮廓被挤压到变形。他嫌麻烦,没再往酒杯里倒,豪迈地对瓶吹,断断续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自己和祝曲祺的初中生活,那段弥足珍贵的回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祝曲祺忘记了很多。
因为时间隔得太久了啊。
她的世界丰富多彩,有很多朋友,很多有趣的事,很多很多、多到数不尽的爱,他只占据她过往记忆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她能记得他这个人,在多年后重逢时,在他变换了容貌后,能够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觉得他和她过去某个初中同学长得很像,他就该知足了。
怎么还敢贪心地奢求更多。
贺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酒精灌下去都变成了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
谢闻并不会安慰人,在他讲述的时候,一句话没说,只是静静地听。某个瞬间,他注意到旁边的过道有人经过他们时,投来八卦又古怪的目光,他才反应过来这个画面有多诡异——
一个大老爷们儿抱着酒瓶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泪汪汪地瞅着另一个大老爷们儿,并且在对方没反应时,愤怒地扒拉了一下他的袖子,那个幽怨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
谢闻:“……”
谢闻站了起来,跟他拉开距离,木着一张脸拿出手机。
谢总今天善心大发,不仅买了单,还叫了两个代驾,把一个絮叨不停的男人和另一个陷入昏迷的男人分别交给两个代驾,让他们送走,随便送去哪,问不出家庭地址的话,送到华砚写字楼也行,反正两人都在那儿上班。
明早自有人发现他们。
安排妥当,谢闻上了自己的车,夜已经深了,道路上车辆稀少,车窗外风声呼呼,耳边似还回荡着贺循描述的那些时间线错乱的片段。
稍微捋一捋,他也能串联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无非是一个在黑暗中痛苦挣扎的小怪物,被所有人戴着有色眼镜议论、嘲笑、排挤,有一个小姑娘完全不那样,只有她,只有她拿他当一个寻常的同学对待。在他窘迫的时候,送给他照片帮他解决难题,在他被欺负的时候,她举起雨伞当武器挡在他面前,帮他赶跑了那些欺负他的人,正好外面在下雨,那把作为武器的伞,也成为了庇护他的存在。
街边垃圾桶旁的流浪狗也会因为有个人停下来给它吃的给它撑伞而眼巴巴地跟着那个人走很长一段路,直到对方愿意停下来,把它抱回家。
何况是人。
或许在她的世界里,那些举动不算什么,但作为被救助的那个人,是可以记一辈子的,刻骨铭心,永远也无法放下。
仅凭贺循那些模糊的颠三倒四的话语,谢闻也能在脑海里拼凑出一个初中时期的祝曲祺的形象,小姑娘穿着宽大的校服,皮肤白白净净,眼睛又圆又大,是天生的笑眼,看谁都自带亲和力,表情鲜活生动,跟人说话时总是喜欢专注盯着对方的眼睛,令人产生一种她的眼里只有你的错觉,走路蹦蹦跳跳,边笑边跟身旁的人聊着有趣的事,风吹起她长长的马尾,带来一阵清甜的香气,耳边留下一串她的笑声,清脆的笑声,那样有感染力……
谢闻回神,垂下眼划开手机,是微信界面,祝曲祺的头像在最上面,一朵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不管其他人如何惦记,在这一刻,他只想自私地让这朵烟花在他的世界里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