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屋子里的灯,凌惜只能拿出打火机点燃。
橙红的火光亮起的瞬间,凌惜就看见这屋子的角落里有个破旧的大木箱子,箱子上松松散散挂着一把解开了的锁头。
点点淡金色的光芒正在箱子上闪烁着。
打火机不能燃烧太长时间,确定了箱子的位置后,凌惜就摸黑走了过去,也没管身后的二人是什么反应。
她知道这个箱子里可能什么都没有,但万一有关键补给呢,这房子这么隐蔽,说不定就藏着什么好东西。
凌惜现在可太需要点宝贝当心理安慰了。
黑暗中,凌惜蹲在箱子前,打开了箱子,伸手进箱内摸索,很快她的指腹就触摸到了冰冰凉凉的金属表面。
手里的东西好像是铁管,还是两根紧挨着的铁管,凌惜大概猜出来这是什么了,压抑着喜悦继续往后摸,果然摸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轮廓,那是枪的把手。
双、管、猎、枪。
这把枪的重量被削弱了,凌惜也能轻松地拿着,她抱着枪,在脑海中读着武器介绍。
当她得知这把枪几乎没有后座力、有两发子弹、威力巨大、只要射中就必能击毙Boss时,凌惜高高地扬起嘴角,脸都要笑烂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爱笑的女孩子运气t果然不会太差。
这把枪简直是为凌惜量身定做的。
Boss太强大了,哪怕是屠夫模式,那高大的身躯都不是人类能拥有的,也不是人类能抗衡的,玩家想凭借斧子镰刀这种武器杀死Boss太难。
普通的冷兵器对凌惜来说都一样,除非能给她一把四十米大刀,她才有可能和Boss正面刚。
只有热武器对她来说才有用。
黑暗中,庄梦蝶打开了摄像机的夜视功能,看到了凌惜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默默把摄像机移交给了白玲,于是白玲也看到了凌惜的得意嘴脸。
白玲在屋子中找了三把椅子,三人分别坐下休息。
“有那么厉害吗,给我瞧瞧?”看到凌惜对那把枪爱不释手的模样,白玲忍不住开口了。
这场游戏中,谁先拿到补给物品,谁便有支配权,其他玩家不可抢夺,违者抹杀。这是凌惜在接收背包信息的同时就知道的事情。
因着这个前提,即便凌惜对别人的信任度几乎为零,她还是把枪递给了白玲。
当然,凌惜只是把枪管伸了过去,枪口对着地面以防走火,枪身仍然被她紧紧握在手里。
白玲说了句“瞧你这德性”,也没再抱怨,伸手触摸了一下枪管。
白玲:“啊,还真让你走了狗屎运。”
之后庄梦蝶也摸了一下枪,简洁了评价了一句“真不错”。
真不错呀,真不错!
凌惜抱着枪,心情无比的明媚阳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的作用,她觉得自己已经不累了,直接走下山都没问题。
凌惜这个团队最弱都这么觉得了,白玲和庄梦蝶的体力自然也恢复了许多。在小屋里呆了一会儿后,三人就又走出了屋子,准备下山了。
凌惜把枪收进背包,走出屋外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风也弱了许多,但还是很冷。
而且她明明吃了炸鸡和披萨,等真正进入游戏后却是空腹的状态,她现在已经有些饿了,属实是饥寒交迫。
“等通关这局游戏后,我得吃顿煮羊肉。”凌惜嘶着气往下走,“还得喝一杯热奶茶,加好多芋泥的那种。”
白玲被凌惜勾起了幻想,思索了片刻道:“我回到玩家空间后要泡个舒服的热水澡,去去晦气,还要喝热红酒,往里放橙子片、冰糖和香料一起煮,味道很好。”
“喂,你们俩的行为简直就是在立死亡Fg。”庄梦蝶吐槽着,却也忍不住跟风说,“我回去要吃麻辣烫。”
凌惜想,她们俩居然和自己一样接地气,玩家空间里几乎要什么都有,她还以为她们会尽情享受呢。
三人间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这也和她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遭遇Boss有关。
那狼人在哪里呢?
狼人击杀了那三个男新人后,就一直在平地上游荡着,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它却没能再遇到一个玩家。
不过狼人似乎并不心急,只随意乱转着,事实上,它也很快就要转运了。
在距离狼人不到几百米的一个屋子内,正聚集着以老男人赵宝军为首的四个玩家。
此时,四个玩家正在房屋里搜索补给。
这个小团队的配置不算好,头头是赵宝军,他只度过了三场游戏,而且都是侥幸混过来的。
但赵宝军的言谈举止中却充满了身为大佬的自信,这份莫名其妙的自信很多时候都能唬住新人和一些不太有主见的老玩家。
这也是当时,厉害的老玩家们都离开厨房后,赵宝军能把剩下的三人聚集起来、并成为领导者的原因。
团队里有个新人少女,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名叫邓雯;一个长相很阴柔、比较瘦削的青年,名叫李瑞云,度过了一次游戏;剩下那个看起来很朴实和善的妇女是马春葵,这是她第三次游戏了。
在赵宝军的带领下,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几人依旧没有找到任何与三种通关方式有关的线索,只不停地搜索补给往背包里塞,也算是小有成效。
少女邓雯获得了武器镰刀;阴柔青年李瑞云有一把长柄的铁锤;妇女马春葵的背包里放着一把边缘被特意打磨过的长镐;而赵宝军有一把很厉害的弩。
那把弩的重量和后座力被减弱过,任何人都可以使用;共有三次射击机会,自动补充弩/箭,不需要玩家手动装填;玩家只要会把弩端起来射就行,一旦射中致命部位就能击杀Boss。
这是和凌惜的枪类似的强力武器,还多了一次出手机会。
这把弩是少女邓雯最先发现的。
当时,邓雯甚至已经把这强力的武器拿在了手里,被认了主,可当赵宝军提出让她把弩给自己看看时,她没多想就递了过去。
赵宝军读完了武器介绍,沉思了片刻,忽然一脸严肃地问道:“邓雯,你以前用过弩吗?”
邓雯摇摇头,她在现实中哪有机会碰到弩啊。
赵宝军继续端着架子,语重心长地说:“我们遇见Boss后,如果来不及跑,就只能与之交战。”
“你发现的这把弩是我们团队中唯一强力的武器,如果到时候让你来当主攻手,你有没有把握一次射中Boss的头?”
邓雯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诚实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赵宝军:“你看,我们是个团队,大家得齐心协力活下去,既然我们是共同体,珍贵的资源就得做到合理分配。”
“适合的武器得给适合的人用,这样万一战斗起来,团队生存下来的可能性才会更大,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邓雯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
她艰涩地开口道:“我......”
赵宝军:“我玩过很多次游戏了,之前的游戏中我用过弩。”
赵宝军和颜悦色地打断了邓雯,继续道:“这样吧,你和我交换武器,弩在我手里,万一Boss来了,我可以击杀Boss,给团队中的所有人争取到逃生时间。”
邓雯不知道该说什么,求助似的看了看李瑞云和马春葵两人,却发现他们俩谁都没有要帮腔的意思。
也是,对于这二人来说,弩在邓雯身上,对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他们帮着说话还会得罪赵宝军,而且万一赵宝军真的是个神弩手,确实能间接提高他们的生存几率。
至于邓雯,她可以选择不给弩。
现在弩是她的,任何人不得强抢。
但邓雯想,赵宝军把话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了,还以团队的名义来给她施压,她要是死活不上交,那就是自私自利,就是只考虑自己的安危硬留着武器,占着茅坑不拉屎。
赵宝军可以借着这个由头直接把她踢出团队。
比起失去弩,邓雯更恐惧的是在这么可怕的地方落单。
实际上,在弩这个强力武器的庇护下,三个菜鸡队友的陪伴并没有那么重要,但从众是人的本能,有很多人在自己的同一阵营就是能给人以安心之感。
邓雯是新人,她太嫩了,没能克服这种心理,乖乖交出了弩。
于是现在拿着弩的是赵宝军,而邓雯手里只有一把镰刀。
赵宝军:“大家都找得差不多了吧,我们走吧。”
赵宝军的背包格子已经满了,每一样东西他都满意,尤其是从邓雯那里拿到的弩,更是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
赵宝军的东西找够了,他自然就对别人找东西不耐烦了。
妇女马春葵道:“再等等,还有个次卧没搜。”
另外三个队友纷纷去次卧里找东西了,赵宝军不打算继续找了,就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等着。
沙发上放着一把玩具枪,这种玩具枪里通常装填着橡胶弹,打到人身上不痛不痒。
赵宝军等着等着,感觉有些无聊,就拿起玩具枪摆弄起来,还像很多熊孩子一样,把枪口对准自己的掌心开了一枪。
没成想,一根钉子居然瞬间打进了他的手掌!
“啊啊啊啊——”
赵宝军失控地惨叫起来,也不管Boss是否就在附近。
另外三人听见这杀猪般的叫声,连忙回到了客厅,只见赵宝军正面色铁青地按着左手,把扎在掌心里的长钉子给薅了出来,又从背包里拿出绷带在手上缠了几圈。
赵宝军手上的伤口不大,血很快止住了,但一丝丝嫣红的血迹却在洁白的绷带上显现了出来,特别的刺眼。
“疼死我了,这什么破玩意儿。”赵宝军低声骂了几句让人听不清的脏话,擡起头,就看到三位队友正站在自己的不远处,保持了一点距离,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嗨,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怕我身上的血招来狼人是吧。”赵宝军一语道t破了三人的顾虑。
赵宝军淡定极了,他从背包中拿出了一瓶香水,往身上喷了喷,又对着伤口的位置多喷了几下。
赵宝军:“我早有准备了,这个香水道具可以掩盖人身上的血腥味,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过来摸摸,读一下补给介绍。”
三人将信将疑,都走上前摸了摸,果然没错。
“这个香水可以给两个玩家用,我已经用过了,还剩一个名额,你们仨有谁想要吗?”
赵宝军话音刚落,就看到阴柔青年李瑞云朝香水伸出了手。他眉毛一跳,立刻把手收了回去,“哎,我们是团队,你怎么能这么争?”
这个香水太宝贵了,没有人不想要。
见三个队友都很渴望,赵宝军为难地思索了片刻,说道:“还是给邓雯吧,她是新人,我们老玩家应该照顾一下,而且她刚刚为了团队利益做出了贡献,名正言顺。”
这个理由太有分量了,另外两人没说什么,默默退出了竞争。
当那个有些分量的香水瓶被放进手中的时候,邓雯看着赵宝军笑眯眯的脸,忽然就觉得他的面容有了几分慈祥的感觉。
她以为赵宝军就是个说漂亮话忽悠人、给自己谋利的老男人,没想到是她小人之心了,这家伙居然真的是为了团队整体考虑的,他居然真是一个好人。
邓雯:“谢、谢谢。”
香水的作用可以持续整局游戏,邓雯在拿到香水后就往身上喷了。
她觉得自己的顾虑消了一条,以后她不用再担心因为受伤而被队友嫌弃的问题,却没有注意到,当她开始喷香水的时候,赵宝军暗自松了一口气。
香水的事尘埃落定,四人便离开了房屋。
赵宝军走在最前头,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说:“我们这么久一直在搜集补给,做足了贮备,也是时候想想通关的事了。”
“前三种通关方式中,我认为目前最好达成的是乘船离开这一条,因为湖泊很显眼,主路的另一边是山,湖泊应该就在我们这边了,尽快找吧。”
赵宝军选了个方向,四人便笔直地向前行进着,走了十来分钟后,他们周围的树木逐渐变得稀疏。
再往前走了几百米,几人的视野便瞬间开阔起来,前方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湖泊。
夜色下的湖面平滑且暗沉,像是一面黑色的镜子,月亮在镜子中照出一道苍白的影子,一条木船停泊于湖面近岸处,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赵宝军面露喜色,“这不就找到船了吗?”
说完赵宝军就立刻朝船跑了过去,剩下三人也从走变跑,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岸边。
几人走近了才发现,岸上钉着一根很粗的木柱子,木柱子上缠着三根绳子,三根绳子的另一端分别系在了这条船的船尾和左右两侧,将船给栓住了。
赵宝军捏着绳子瞧了两眼,这就是普通的麻绳,只是有点粗。
这点阻碍还不被他放在眼里,赵宝军对邓雯道:“你不是有镰刀吗,快点去割绳子。”
邓雯却有些犹豫。
真有这么简单吗?
她不了解所谓的地狱游戏,但既然这是游戏,玩家没理由全程不与Boss碰见、还能这么轻松通关吧?
邓雯用手托起绳子,弯身凑过去仔细瞧了瞧,发现这三根麻绳上每隔几厘米的距离就被涂上了彩色的环,三根绳子分别是红黄蓝三种颜色。
邓雯忧心忡忡地开口说:“我感觉这三根绳子没那么简单,你看上面......”
赵宝军:“我才是老玩家,我比你有经验得多。”
赵宝军往湖中央看去,只见距离这条船两三百米左右的位置就是出口了,出口是一扇金色的大门,非常明显。
眼看通关在即,赵宝军的耐心越来越少了,他对邓雯犹豫不决的态度十分不满,说话也就没那么客气了。
赵宝军:“啧,女人就是逼事多,都快通关了还在这抠细节呢,你再磨蹭下去,等会儿Boss来了我们谁也走不了了。”
邓雯咬咬唇,不再说话了,她从背包里拿出镰刀,听话地去割绳子。
就在这时,意外陡生,镰刀的刀刃才刚把麻绳磨破了一点,割进了几毫米的深度都不到,一道凄厉的、包含无数男女老少声线的惨叫声就在空中炸开!
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呆了。
同一时间,在场的四人都接收到了地狱的信息。
红黄蓝三根麻绳,必须由柄上镶嵌着同色宝石的匕首才能割开,玩家若是尝试用其他的刀具切割,绳子就会发出村民临死前的惨叫声,将Boss吸引过来。
问题是,玩家们事先无法得知这个提示,只有在玩家先尝试切绳子后,地狱才会告诉玩家,而且当惨叫声被触发过后,以后其他玩家再接近船时会自动接收到提示。
这条船本身就是地狱给玩家设下的陷阱。
谁最先尝试乘船离开,谁就倒霉。
“地狱你这个王八羔子!”
赵宝军对着头顶的天空怒骂了一声,刚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一转身就被吓得面无血色,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像是被放在这的一尊石膏像。
狼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百米的距离其实已经不算近了。
但因为狼人的身躯太过庞大,那道带有猛兽对人类的天然恶意、凶狠锐利的目光太具有穿透性,赵宝军被狼人注视着,只觉得这个恐怖的怪物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能看清狼人身上被月光照耀得散发银芒的狼毛,能听到这个怪物在自己头顶发出沉重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能感受到血腥味很浓的热气从狼人的嘴里喷出来,落在他的脖颈上。
赵宝军双腿一抖,一股热流从腿间涌了出来。
他吓尿了。
赵宝军的位置距离狼人是最近的,狼人疯狂地咆哮着,朝几人冲了过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看着狼人呲着满口带血的尖牙朝他奔来,赵宝军的脸不自然地抽搐着,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可狼人却越过了他,直接扑向了他身边的邓雯。
“呕——哇——”
胸膛被狼人巨大的利爪贯穿,邓雯挂在狼人的胳膊上,随着狼人的擡手被举到了半空中,像是被人穿在铁签子上挣扎不止的蚂蚱。
她现在悬在空中,身体几乎与地面是平行的,整个人缓缓往下滑,只靠体内血肉与狼人胳膊的摩擦来止住这个移动。
邓雯痛苦地呕了一口血,粘腻的血液洋洋洒洒地浇在狼人的脸上,让狼人那双淡金色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残暴了。
下一秒,狼人就用力挥动长爪,一下子就把挂在胳膊上的尸体给甩了出去。
身体砸在水面上的最后一个瞬间,邓雯迷茫地想,狼人为什么会先杀她呢?
邓雯收到的那瓶香水是“有毒”的。
那瓶香水的真正作用,并不是掩盖玩家身上的血腥味,而是可以将血腥味转移给下一个使用香水的玩家。
香水的真正介绍只有第一个得到的玩家清楚,别的玩家再去读补给说明时,得到的永远是虚假的介绍。
这是一个损人利己的补给道具。
赵宝军当初把香水给邓雯,是因为她是新人,团队中最弱的存在,她交出弩后,就已经失去了价值。
让赵宝军在三位队友中选择一个舍弃,邓雯就是首选。
但赵宝军把血腥味转移后,不能立刻就将邓雯踢出队伍,那样太明显了,会让另外两个队友起疑,撼动他团队领头的身份。
加上狼人的感知范围只有半径三十米,赵宝军不觉得自己队伍的运气会这么差,他就想先带着邓雯行动,找个机会再把她弄出去。
后来赵宝军找到了船,眼看着就能通关了,他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邓雯永远都无法知道真相了。
她的尸体沉入了冰冷的湖水中,消失不见。
黑漆漆的湖面上,只多了一丝新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