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吧。”(2 / 2)

李晟敏知道兰鸢山和兰明新之间的龃龉,但也知道疾病面前,再大的矛盾也不得不握手言和。

这对兰鸢山来说,应该也挺难受的。

李晟敏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兰鸢山的头,道:

“没事。”

她只说:“有阿姨在。”

兰鸢山闻言,笑了笑:“我相信阿姨。”

和李晟敏谈了差不多一个钟,兰鸢山借口要回学校,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他倒回病房看了一眼兰明新,发现楚青鹤已经回来了,正扶着兰明新吃药,两人靠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兰鸢山没来由的有些疲惫,出了医院,一个人找了个地方抽烟,又回宿舍刷牙洗澡,直到把身上的烟味去了,才去找洛澄玉吃饭。

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临近期末,兰鸢山也开始准备申请保研的学校。

在李晟敏的建议下,兰鸢山决定采用手术治疗兰明新的脑出血。

楚青鹤知道兰鸢山的决定的时候,只觉天都塌了。

她强烈反对兰鸢山采用手术治疗的方法,执意要药物治疗,兰鸢山没和她废话,直接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家属的名字。

楚青鹤很是崩溃,怀疑兰鸢山就是故意想联合李晟敏,在手术台上害死兰明新,坚决不肯同意手术治疗。

兰鸢山被她闹的没办法,只能去找兰明新。

后来李晟敏又动用关系,给兰明新开了一场专家问诊会,在众多专家的联合建议下,兰明新最终自己决定动手术。

楚青鹤这才不闹腾了。

但她还是很难受,加上兰鸢山时不时发几张洛澄玉的照片给她,楚青鹤晚上开始失眠,做噩梦,掉头发,不仅每天都担心兰鸢山会为了报复他们,故意让兰明新的手术会失败,甚至开始疑神疑鬼,害怕兰鸢山会把洛澄玉领回家,让洛澄玉喊自己妈妈。

最终,她被诊断为重度神经衰弱。

兰明新知道李晟敏和任渠白是校友,但也知道李晟敏作为副院长,多少也是有点医德的,不可能故意在手术台上报复他。

何况李晟敏是京海最好的脑外科医生之一,要是换掉李晟敏,兰明新这一时半会,还真挑不到可靠的医生。

病情不等人,兰鸢山和兰明新心里都清楚。

最终,手术时间敲定在这个月25号。

兰鸢山自己也很忙,但每天陪完洛澄玉,给他辅导完作业之后,还是会驱车来京海第一医院看完兰明新。

在手术前一天,他照样来了病房。

楚青鹤诊断出神经衰弱,去了在精神内科拿药,病房里只有兰明新一个人在。

他看着电视,有些百无聊赖,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下意识擡起头,视线尽头出现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正背着单肩包,转着车钥匙朝他走来。

“你来了。”兰明新看着兰鸢山,不知为何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了任渠白。

兰鸢山到底是更像母亲多一些,不管是谈吐举止还是长相,活脱脱是复刻了任渠白。

正因为如此,兰明新才会对兰鸢山又爱又怕,正如当初对任渠白一样。

“嗯,明天要手术了,来看看你。”兰鸢山不知道兰明新心里在想什么,自顾自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从单肩包里拿出平板和蓝牙键盘:

“我今晚都会在这里,你有事就叫我。”

兰明新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动手术,但要说完全不怕手术、不怕死是假的。

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睁开眼睛,和兰鸢山瞎聊:

“你说,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给你买个风水最好的墓葬了。”兰鸢山指尖在薄膜键盘上上打着字,屏幕上登时出现一串英文字符:

“还是说你现在就有遗言要交代了?”

兰明新被说的一噎,半晌无奈:“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

兰鸢山没理他。

兰明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又觉得无聊,自顾自地用指尖划着身前的被子,盯着兰鸢山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道:

“我说认真的。”

他说:“如果我死了,楚青鹤和兰之域,你打算怎么办?”

他不担心身为长子长孙的兰鸢山,但担心楚青鹤和兰之域。

兰鸢山将腿交叠架在桌上,方便打字,闻言长吸一口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你以为你是谁?皇帝吗?你死了我就要搞死他们两个?”

“那你会怎样做?”兰明新道:“他们斗不过你。”

“他们是你名义上的妻子和孩子,他们该有的遗产,我会给。”兰鸢山打字打的更快:

“前提是他们不要主动来惹我。”

兰鸢山性子高傲,不屑于在这件事上撒谎,知子莫若父,兰明新知道既然兰鸢山会这么说,就一定会这么做。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感觉心中的大石头被移开了,怕死的感受也减轻了不少:

“我已经联系了律师,明天早上就可以进行产权转移。”

他说:“你在登记书和转让书上签字后,你母亲名下的所有资金、股份、基金会、房产、土地和海外公司都会合法转移到你名下。”

“至于我和你母亲的共同财产,一时半会没有那么好分割,等我明天手术完之后,再谈吧。”

兰鸢山闻言,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撩起眼皮看向兰明新:

“良心发现了?”

兰明新叹气,坦诚道:“我怕我不这样做,我走之后,你不会放过青鹤和之域。”

兰明新怎么会不知道兰鸢山的手段,他要是不安抚一下兰鸢山,万一他真的走了,留下楚青鹤和兰之域孤儿寡母,还真不可能是兰鸢山一个人的对手。

兰鸢山没说话,了然地挑眉。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

“楚青鹤之前的事情,老头你知道吗?”

“你不必试探我,你发我的邮件我都看到了,包括照片和录音。”兰明新一说到这个就狠狠叹气,要不是明天要做手术,他恨不得拿一包烟出来抽:

“就是因为看了,我才脑出血发作,躺在这里的。”

兰鸢山抱臂偏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什么感受?”

兰明新顿了顿:“生气、恼火。但..........即便她骗了我,我也是真喜欢她。”

兰鸢山对兰明新的深情敬谢不敏:

“你真喜欢,那我妈呢?”

兰明新闻言一顿,迟疑道:“她........是个很能干的妻子。”

就是因为任渠白太过于强势,优秀,在任渠白的光环之下,兰明新觉得自己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所以兰明新对任渠白又怕又敬,既钦佩任渠白的能力,又对自己在任渠白的对比之下显得无比普通而自惭形秽,最终出轨了自己的贴身秘书楚青鹤。

典型的既要又要。

既想要个贤惠能干能挑大梁的妻子,又不希望妻子比自己更强,一旦妻子强过自己,只能无能狂怒,然后出轨比自己更弱的弱者。

还冠以爱的名号。

兰鸢山精准点评:“渣男。”

兰明新听这两个字都要听出茧子了,有点免疫:

“我要是渣男,你是我儿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说:“那个洛澄玉.......是你用来威胁你后妈的吧?”

兰鸢山不吭声了。

兰明新抓了抓头发,将本就稀疏的头发抓的更稀疏:

“收手吧。”

他说:“你想要的都得到了,我和楚青鹤是对不起你妈,现在我们一个被气得只能待在病床上,一个被你捏着把柄时刻担惊受怕神经衰弱,都算是遭了报应了.......这难道还不够吗?”

兰鸢山:“这都是你们自作自受。”

兰明新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那洛澄玉呢?”

他说:“可他是无辜的。”

“你利用了他,说明你心里其实也没那么爱他,趁早放手吧。你要是真的把他娶进门,那才真是乱了套了。”

兰明新皱眉:“你要是把他娶进门,那兰之域该喊他哥哥还是嫂嫂?他生出来的孩子,到底喊青鹤叫奶奶还是外婆?喊我爷爷还是外公?最重要的.......你的孩子,以后喊你爸爸还是伯伯?”

兰鸢山:“........”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当初他和洛澄玉在一起,就是存了恶心兰明新和楚青鹤的心,如今兰明新却主动提起这事,反倒让他不好发挥了。

他站起身,不再愿意和兰明新聊了:

“你休息吧。”

他说:“我出去抽烟。”

他没管兰明新接下来似乎还想说什么的表情,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走到一处僻静处,兰鸢山点了一根烟。

他心想这个月抽的烟都快比前二十多年抽的还多了,一边自嘲,一边用力咬着烟头。

他要回股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今兰明新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首先和他示了弱,楚青鹤也被他折磨的再也没有当初的光鲜亮丽,整日惴惴不安,提心吊胆,甚至患上了重度神经衰弱。

他想看见的场面都已经看见了,报复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

他要和洛澄玉分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