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烈宗孝武皇帝中之下(2 / 2)

后秦主姚苌在河西进攻西燕主慕容永,慕容永逃走。兰椟又排列军队拒守,姚苌攻打他,十二月,抓获兰椟,于是前往杏城。

后秦姚方成攻打前秦雍州刺史徐嵩的堡垒,攻了下来,抓住徐嵩后数落他。徐嵩骂道:“你姚苌罪该万死,苻黄眉想杀你,先帝阻止了。先帝把朝廷内外的重任交给你,对你的荣宠到了极点。你竟然连狗马都不如,不知道感恩,反而亲自叛乱。你们羌人真是没人性!还不快点杀了我,我好早点去见先帝,看他在地下怎么收拾你!”姚方成大怒,把徐嵩砍成几段,把他的士兵全部活埋,把他的妻子儿女赏给士兵。后秦主姚苌挖开前秦主苻坚的尸体,用鞭子抽打了无数下,剥去他的衣服,让尸体光着,用荆棘垫着,挖了个坑埋了。

凉州发生大饥荒,一斗米价值五百钱,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死了一大半人。

吕光的部将彭晃反叛,徐炅在临洮攻打张大豫,打败了他。张大豫逃往广武,王穆逃往建康。八月,广武人抓住张大豫,把他送到姑臧,杀了他。王穆偷袭并占据酒泉,自称大将军、凉州牧。

吕光准备亲自去攻打彭晃,将领们都说:“现在康宁在南边,正等着机会动手。如果彭晃、王穆还没消灭,康宁又来进攻,我们就会进退两难,形势必然非常危险。”吕光说:“你们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我现在不去,就是坐等他们来打我们。如果这三个叛贼联合起来,从东西两面进攻,那么城外就都不是我们的了,大事就完了。现在彭晃刚反叛,和康宁、王穆的关系还不密切,趁他们没准备好,去打他还比较容易。”于是亲自率领三万骑兵,日夜兼程赶路。到了之后,攻打了二十天,攻下了城池,杀了彭晃。

当初,王穆起兵时,派使者招请敦煌隐士郭瑀,郭瑀运送三万石粮食资助他。王穆任命郭瑀为太府左长史、军师将军,任命郭嘏为敦煌太守。不久,王穆听信谗言,出兵攻打郭嘏,郭瑀劝阻,王穆不听,郭瑀出城大哭,举手向城池告别说:“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回到家后,用被子蒙住脸,不跟人说话,绝食而死。吕光听说后,说:“两个叛贼互相攻打,这是擒获他们的好机会,不能因为害怕多次作战的劳苦而失去一劳永逸的机会。”于是率领二万步兵、骑兵攻打酒泉,攻克了它,进军驻扎在凉兴;王穆率兵向东返回,还没到,部众就溃散了,王穆独自骑马逃跑,骍马令郭文砍下他的首级送给吕光。

【内核解读】

这段密集的十六国时期纪事,像一部没有旁白的乱世纪录片——刀光剑影里藏着权力的逻辑,人物命运中写满时代的残酷,每一个片段都在诉说:当秩序崩塌后,“生存”与“野心”如何成为主宰一切的法则。

权力游戏:没有“对错”,只有“利弊”

整个这段历史,本质是一场围绕“地盘与部众”的零和博弈,所有联盟、背叛、征伐都精准踩在“利益”的节点上。

--盟友是临时的“抗风险工具”:北魏拓跋珪拉上后燕慕容垂揍刘显,根本不是“同仇敌忾”——拓跋珪怕被刘显吞并,自己兵力不够;慕容垂则气刘显抢了自己的贡马,更想借机收服乌桓部众。等刘显垮台,两大势力转头就成对手,不过是利益绑定解除后的必然。吕光平叛的决策更露骨:部下怕康宁、彭晃、王穆“三贼联动”,他直接点破核心——“趁他们没抱成团先打最软的”,亲率骑兵日夜奔袭斩彭晃,再趁王穆内乱端掉酒泉,把“趁虚而入”的乱世法则玩得通透。

--内斗是政权的“致命癌症”:前秦的覆灭轨迹最典型:苻纂兄弟因“称帝”反目,弟弟杀哥哥夺权,盟友兰椟立刻翻脸;西燕慕容永趁机打兰椟,兰椟又向后秦求救——一圈内耗下来,前秦的残余力量被后秦姚苌轻松收编。刘显也是如此,明明“地盘大、兵力强”,却栽在“兄弟内斗”上,给了拓跋珪和慕容垂可乘之机。乱世里,“内部团结”比兵力强盛更重要,可惜多数势力都死在了“自相残杀”的坑里。

--平叛是“恩威并施”的艺术:慕容垂的操作堪称范本:打垮刘显后,不赶尽杀绝,反而立其弟刘可泥为乌桓王,再把八千多部落迁到中山“就近看管”——既安抚了降众,又消解了隐患,比姚苌“活埋部众、鞭尸泄愤”的硬暴力,更显权谋老道。

人物群像:乱世里的“生存样本库”

这段记载里的人,没有绝对的“好人”或“坏人”,只有在时代洪流下的不同活法。

--枭雄的“狠辣与算计”:后秦姚苌是乱世枭雄的“标准模板”——他救兰椟时能精准预判苻登“反应慢、不敢轻举妄动”,展现出顶级的军事判断力;但转头就对前秦赶尽杀绝:活埋徐嵩的士卒、把其家人赏给士兵,甚至挖开苻坚的坟鞭尸、裸埋在荆棘里。这种“智计”与“卑劣”的混合,恰恰是乱世的生存密码:对敌人的狠,就是对自己权力的“护城河”。而吕光的“果决”更接地气:不纠结“多线作战的风险”,只盯着“不打就被围殴”的现实,用最快的速度斩叛贼,活成了“乱世狠人”的教科书。

--士人的“坚守与悲剧”:戴逵的故事是乱世里的“异类微光”。朝廷征召、郡县催逼,他宁愿躲到吴地“受风吹雨淋”,也不愿出山做官。谢玄的上奏点透了关键——“让他按自己的想法活”,在“人人为权力折腰”的时代,这种“精神独立”比官位更珍贵。但郭瑀的结局更像士人的“常态”:他带着三万石粮食资助王穆,以为遇到了“明主”,结果王穆听信谗言攻伐同僚,郭瑀劝阻无效,只能绝食而死。他的死证明:乱世里,“道义”永远干不过“权力私欲”,理想主义者大多逃不过悲剧。

--百姓的“无声祭品”:史料里对百姓的描写只有一句“凉州大饥荒,一斗米五百钱,人吃人,死了一多半人”,但这短短一句,比所有战争描写都刺耳。当姚苌在为“鞭尸苻坚”泄愤,慕容垂在为“收编部众”得意时,凉州的流民正在饿死;当吕光在为“平叛成功”庆功时,被活埋的徐嵩部众早已成了黄土。乱世里,“人命”是最廉价的消耗品,所谓“千万牛羊的缴获”,背后都是无数家庭的破碎。

乱世本质:秩序崩塌后的“人性裸奔”

这段历史最刺骨的真相,是“规则失效”后的连锁反应——当朝廷没了权威、伦理没了约束力,整个社会就成了“弱肉强食”的丛林。

--道德归零:姚苌受苻坚大恩却反叛,放在治世是“十恶不赦”,但在乱世,反而成了“开国之君”的资本;吕光杀叛贼、迁部众,没人问“是否仁义”,只看“是否能稳住地盘”。所谓“忠孝节义”,早已成了被踩在脚下的笑话。

--人性放大:野心家的欲望(苻师奴杀兄夺位、王穆自称凉州牧)、忠诚者的绝望(徐嵩怒骂姚苌、郭瑀绝食)、普通人的苦难(凉州饥荒),所有人性特质都被时代放大到极致——要么“狠到底”,要么“忍到死”,中间的“温和地带”根本不存在。

--微光难存:谢玄为戴逵求情、慕容垂安抚乌桓部众,这些偶尔的“理性”,更像乱世里的“安慰剂”。它们改变不了整体的混乱,却让人看到:即使在最黑暗的时代,也有人记得“尊重”与“克制”,但这些微光,终究照不亮乱世的夜空。

最后:这段历史的“当代注脚”

读这段记载,不是看“热闹”的战争故事,而是看懂“秩序”的珍贵。我们习以为常的“稳定”“尊严”“吃饱饭”,在十六国时期都是奢侈品。姚苌的狠辣、吕光的果决、戴逵的坚守,本质上都是对“乱世困境”的回应,但最终,只有能重建“秩序”的势力(比如后来的北魏),才能真正走出战乱。

毕竟,再厉害的枭雄,也赢不过“人心思定”;再残酷的乱世,也终会被“秩序”终结。那些只靠“狠辣”立足的势力,再风光也只是昙花一现——没人愿意永远活在“人吃人”的恐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