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排的队从铺子里拐到街尾,又绕了半条巷子。
有个穿缎子的公子哥抹着汗往前挪:\"我大老远从城里来的,就为听二郎爷骂两句。\"
\"骂你是看得起!\"二郎神抡着锅铲从后厨冲出来,油星子溅在他磨得发亮的围裙上,\"上回那谁,被我骂'心里没数锅里没盐',回家就跟媳妇和好了!\"他戳着前边顾客的脊梁骨,\"你!
炒青菜放蒜薹?
蒜薹要等菜快熟了再放,抢戏!\"
小金猴扒着门框看得眼热,趁二郎神转身的工夫,偷偷捡了个破铁锅跑到后院。
他往锅里倒了把豆芽,抓了把红亮亮的\"糖\"撒进去——其实是灶台上的辣椒面。
\"滋啦——\"豆芽刚入锅就冒起青烟,辣味\"轰\"地窜出来。
后院瞬间炸了锅,排队的人一个接一个打喷嚏,连房梁上的麻雀都扑棱棱摔下来。
\"小祖宗!\"二郎神拎着小金猴的后颈提溜进来,\"做饭是打架吗?
火候要听——\"他拽着小金猴的耳朵贴到锅底,\"听菜说话!\"
半夜,小金猴偷偷摸进厨房。
他把耳朵紧紧贴在铁锅上,屏住呼吸——
\"吱哇!\"
\"疼疼疼!\"
\"别翻我!\"
小金猴\"嗷\"地蹦起来,脑袋撞在房梁上。
他手忙脚乱后退,\"哐当\"碰翻了油瓶。
火苗\"呼\"地窜起来,眨眼就燎到了房檐。
\"小泼猴!\"二郎神踹开厨房门,手里抓着把孜然。
他没提水桶,反而把孜然\"哗啦\"撒进火里,\"烧得正好!
今晚加菜——焦香猴头拼盘!\"
排队的人哄堂大笑,有的递水盆,有的搬桌椅,眨眼工夫把火场围成了宴席。
小金猴缩在墙角,鼻尖还沾着黑灰,却也跟着笑出了声——原来被骂着长大,比被护着长大,更有烟火气。
直到后半夜,孙小朵才晃悠着回了花果山。
她往石头上一躺,月光里飘来片杏黄符纸——菩提祖师的飞符,写着\"速归山,玉帝召见\"。
\"召见?\"她把符纸折成小船,轻轻放进山涧,\"等我把礼送完再说。\"
二更天,她站在最高的石头上,拔下一根毫毛吹出口哨。
万千分身\"唰\"地从她身后冒出来,每个分身手里都提着口锅盖。
\"叮——叮——叮——\"
清脆的响声像雨点,顺着山风洒向九州。
刹那间,天下千万户人家的锅盖同时轻颤。
正掀锅尝味的妇人顿了顿,舀起一勺饭吹了吹:\"今儿这饭,怎么比往常软和?\"
凌霄殿里,玉帝正拍着御案发火。
他揭开金漆食盒的盖子,白米饭结着冰碴,翡翠白菜蔫得像团草。
太白金星捧着拂尘,声音抖得像筛糠:\"启禀陛下......人间......\"他咽了口唾沫,\"人间不吃咱们这套了。\"
玉帝的龙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殿外漆黑的御膳房,忽然想起昨日巡查时闻到的烟火气——那不是香火的腻味,是小米粥的甜、烙饼的香、热汤的暖。
此时,御膳房的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滋\"地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