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到了学院,先去住处简单收拾了行囊,换了身利落的衣裳。
他性子素来沉稳,做事不慌不忙,将随身物件归置妥当后,便带着一份精心挑的辽东特产,往辽国公府邸去。
到了府门前,通报的仆役很快引他入内。
常孤雏正在庭院里摆弄新栽的松柏,见他来,直起身笑迎道:“高炽来了?一路辛苦,快坐。”
朱高炽拱手行礼:“姑父安好,侄儿刚到辽东,想着先来给您问声好。”
说着将带来的特产递过去,“这是北平那边的些小玩意儿,姑父尝尝鲜。”
常孤雏接过,随手递给身后仆从,拉着朱高炽在石桌旁坐下:“你这孩子,总这么客气。在学院住得还习惯?有什么不便是,尽管跟姑父说。”
朱高炽点头道:“都好,学院的先生和同窗都照应着。就是辽东比北平冷些,倒也能适应。”
两人就着院里的暖阳闲聊,从学院的课业说到辽东的风土,气氛倒也热络。
常孤雏看着这个沉稳的内侄,眼里带着几分赞许,偶尔提点他几句处世的道理,朱高炽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应和。
几位夫人陆续从内宅走出,见了朱高炽,都笑着打招呼。
临安公主是朱高炽的亲姑姑,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炽儿一路过来累了吧?快坐下喝杯茶。”
敏敏帖木儿虽不是血亲,却也看着朱高炽长大,笑着打趣:“这孩子,许久不见又长高了些。”
徐妙锦是朱高炽的小姨,刚从厨房端了点心出来,往他手里塞了块桂花糕:“尝尝,刚做的,你小时最爱吃这个。”
朱高炽一一躬身行礼,笑着回话,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这几位长辈待他向来亲厚,此刻围着他问东问西,倒让他想起儿时在府里玩耍的光景。
众人围坐在暖炉旁,炭火噼啪作响,映得满室暖意。
朱高炽捧着热茶,看向常孤雏道:“表弟常宁和表妹常静去应天已有一季了,不知他们何时回辽东?”
常孤雏拨了拨炉中炭火,火苗跳了跳,他淡淡笑道:“孩子们大了,自有他们的打算,随他们吧。”
朱高炽点点头,没再多问。
一旁的临安公主接过话头:“应天繁华,他们许是玩得乐不思蜀了。前几日静儿还托人捎信,说那边的云锦铺子瞧着新鲜,想给咱们带些回来呢。”
敏敏帖木儿闻言笑了:“这丫头,走到哪儿都惦记着这些。”
徐妙锦端来刚温好的酒,给众人斟上:“左右快入春了,路好走些,他们想回自然就回了,急也无用。”
众人说着话,炉上的水壶“呜呜”响起来,水汽氤氲中,倒添了几分盼着亲人归来的温软意味。
朱高炽在辽国公府陪着长辈用过晚饭,席间听姑父聊了些辽东军务,又应着姑母的话讲了几句学院的功课,气氛和睦。
饭罢,他起身告辞,姑父姑母再三叮嘱他夜里赶路当心,又让仆从备了盏防风灯笼。
他谢过长辈,提着灯笼出了府门,夜风格外清冽,灯笼的光晕在石板路上晃出细碎的影子,一路往学院的方向去。
路过街角的老槐树时,还听见树影里传来几声夜虫的低鸣,倒让这秋夜添了几分静气。
常孤雏轻手轻脚走进内室,窗纸上糊着淡青色的纱,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
徐妙锦正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个襁褓,听见脚步声便抬眼望过来,声音压得极轻:“回来了?”
常孤雏“嗯”了一声,走到床边,目光落在襁褓里的婴孩身上。
那孩子闭着眼,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小拳头攥得紧紧的,额前的胎发软乎乎地贴在皮肤上。
他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孩子的脸颊,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软乎乎地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