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如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死寂。
人群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喧哗,惊叹声、议论声、倒吸冷气声交织在一起,连萧洪带来的军队都出现了片刻的骚动。
“王爷!!!”
银骑卫中,一位指挥使痛呼一声,双目赤红地朝着安西王的尸体飞奔而来。
元照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落在地上安西王的尸体上,平静无波。
她收刀入鞘,弯腰便要去捡那两柄玄戈斧——虽说其中一柄已被削断,但打造神兵的材质非同凡响,熔炼之后,仍可用于锻造其他器物。
然而她的手刚触碰到斧柄,一声怒吼陡然炸响:“给我放下!!!”
只见那名银骑卫指挥使抱着安西王的尸体,赤红着双眼,对着元照嘶吼。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无数银骑卫迅速围拢过来,将元照团团困在中央。
元照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输不起?”
“你杀了我们王爷,我要你赔命!!!”指挥使歇斯底里地咆哮,神情狰狞。
哗哗哗——包围元照的银骑卫齐刷刷地将手中武器对准了她,寒光闪烁的兵刃映出一张张怒目圆睁的脸。
元照嗤笑一声,语气满是不屑:“就凭你们?”
“就凭我们!!”指挥使嘶吼着,一副不杀元照誓不罢休的模样。
“嗷呜~~”
就在这时,一声悠长而凌厉的狼啸陡然响起。
下一秒,老狼纵身一跃,如一道黑色闪电从一众银骑卫头顶掠过,稳稳落在元照身边,伏低身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凶光。
想伤它的主人,必先过它老狼这关!
阿青骑着雪蕊紧随其后,纯白的异兽落地时带起一阵劲风。
落地后,她“蹭”的一声拔出绯红,刀刃泛着莹光,眼神凌厉如刀:“上赶着找死,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时元照轻笑一声,挥挥手对阿青、老狼和雪蕊说道:“阿青,你们先退下。”
阿青闻言,毫不犹豫地“蹭”一下收回绯红,默默退到元照身后,眼神依旧警惕地盯着周围的银骑卫。
元照抬眸,目光一一扫过眼前近千名银骑卫,淡淡开口:“你们要杀我?”
众银骑卫群情激奋,怒吼声此起彼伏:
“杀了她!为王爷报仇!”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
……
元照的目光掠过他们义愤填膺的脸庞,语气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倒是忠心,只可惜,就像我妹妹说的那样,你们还真是上赶着找死!”
话音未落,元照轻轻跺脚。
刹那间,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一根根尖锐的土刺猛地从地面拔地而起,如一片骤然生长的尖锐石林。。
那些银骑卫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锋利的土刺透体而过,硬生生顶入半空,瞬间毙命。
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让刚刚沸腾的人群再次陷入死寂,周遭鸦雀无声,只剩下鲜血顺着土刺滴落的“滴答”声,以及微风吹过尸体的呜咽声。
一众武林人士无不倒吸冷气,脸色骤然大变。
“阿弥陀佛!”少林领头的大师猛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念珠在指间攥得发白,险些滑落,显然不愿再看眼前惨状。
云栖寺长老捻佛珠的动作骤然停住,眉头拧成死结,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其他武林人士虽见惯了江湖厮杀,却未料元照出手竟如此狠戾决绝,举手投足间便将前排银骑卫尽数钉死。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那神鬼莫测的手段,纷纷在心中暗自猜测:那是仙法呢?
魔道众人的反应却与正道截然不同。
绝魂寺一位满脸横肉的和尚仰天大笑,声音粗犷:“哈哈哈~~~~元大师不愧是女中豪杰,行事干脆利落,和尚我看,您不如入我魔门算了,也能落个逍遥自在!”
无妄谷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掩面轻笑,声音娇滴滴的:“谁说不是呢,奴家都快被大师迷倒了!真想把大师拐回家,藏起来呢……”
绣云庄来的是一位坐于轿中的美丽女子,她斜靠在红帐之中,姿态慵懒从容,声音透过轿帘传出,带着几分赞许:“大师手段高深莫测,当真是令人钦佩。”
最惊骇的莫过于白玉城大元帅萧洪。
他猛地后退两步,按在剑柄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
他万万没想到,不过短短数年未见,元照的实力已恐怖如斯——不仅轻松斩杀了大萧威震天下的安西王,还能在举手投足间取走近千名精锐银骑卫的性命!
按理说,他此刻应出面为安西王和银骑卫报仇,可元照那一手雷霆之击,早已吓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此刻他浑身僵硬,手脚仿佛不听使唤,眼神中透着惊恐。
身旁的一位将军颤声问道:“元帅,这……这可如何是好?”
萧洪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半天才挤出一句:“不许动!谁都不许上前!”
他再清楚不过,此刻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让自己的军队步银骑卫的后尘。
那些原本趴在木架、枯树、驼峰上的武林人士,吓得纷纷从高处滚落。
有人摔在沙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也顾不上揉,连滚带爬地往后退,生怕被这场血腥风波波及。
有胆小的早已捂住嘴,强忍着没叫出声,脸色比白纸还要苍白;胆大些的则压低声音议论,语气里满是后怕与震惊:
“我的娘哎,这哪里是比武,分明是屠杀啊!”
“元庄主也太狠了,说杀就杀,一个都不留!”
“谁让银骑卫不长眼?没见安西王都死在她手里了吗?这是自寻死路!”
“安西王约战在先,落败身死本是江湖规矩,银骑卫仗着人多坏规矩,元庄主此举虽狠,却是江湖人该有的果决。”
“说的没错,这些个朝廷走狗,就是喜欢破坏江湖规矩。我决定了,从今日开始,元庄主便是我心中最敬仰的人了。”
……
众人议论纷纷,更有心思活络的——擅长作画的当即掏出纸笔,飞快地勾勒着元照与安西王决斗、以及弹指间斩杀近千银骑卫的画面,笔触间满是激动;擅长说书的则默默将眼前景象记录在册,打定主意要将这段传奇当作最新素材;甚至有写话本的更是眼神发亮,已然在心中构思以元照为蓝本的惊世话本。
元照对周围的议论与反应毫不在意,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被串在土刺上的尸体。
先前嘶吼着要报仇的指挥使也在其中,他被一根一米多高的粗壮土刺从胸口贯穿,悬挂在半空,双目圆睁,脸上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不甘。
确认无一生还后,元照转头对阿青低声说道:“走,回家。”说着,她翻身上了老狼的背。
“是,姐姐!”阿青立刻应道,脸上难掩欣喜,翻身骑上雪蕊。
“嗷呜~~”伴随着一声清越的狼啸,老狼与雪蕊四脚翻飞,载着元照与阿青快速消失在滚滚黄沙之中,只留的尸体。
不过事实上,元照此刻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轻松。
虽说方才看似轻描淡写地完成了屠杀,实则同时凝聚出足以瞬间杀死近千人的土刺,已几乎抽干了她体内全部的灵力。
若非这半年来她借着修建水渠,日复一日地磨炼对土属性灵力的掌控,今日也绝无可能做到这般举重若轻。
转眼距离与安西王决斗结束已过数日。
这天上午,元照与许红芍、扶苏、庄妍心四人围坐在葡萄架下,藤蔓上垂着一串串饱满的青紫色葡萄,风一吹便轻轻晃动,筛下细碎的光影。
“来,红姨、扶苏、庄姑娘,快尝尝!”
只见元照手中捧着一只剔透的琉璃瓶,正往四只高脚杯里缓缓倾倒。
酒红色的液体如涓涓细流滑入杯中,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泛起细密的涟漪。
瓶中装的正是酒坊新酿的葡萄酒——山庄种下的葡萄盼了许久,如今终于等到葡萄酒出窖之日。
至于手中的琉璃瓶与高脚杯,皆是元照亲手所作。
先前她便动过心思,想借土属性灵力改变沙子结构,尝试制作玻璃制品。
昨日游若兰来告知葡萄酒可出窖后,她当即试手,想制造出一套酒器来配葡萄酒,没想到竟真的成功了。
许红芍率先端起酒杯,指尖捏着杯脚轻轻晃了晃,看着酒液挂杯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以前你爹还在的时候,我跟着他进宫尝过这种酒,听说那是番邦送来的贡品,可我闻着,还不如你这香醇呢!”
说着,她将酒杯凑到鼻尖轻嗅,目光里满是回味。
许红芍大半时间都在草原帮织坊收购羊毛,前些日子听闻元照要与安西王决斗,当即火急火燎往回赶,可惜终究还是错过了那场对决。
“我来闻闻。”庄妍心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语气里满是急切。
如今的她的外貌与半年前相比,变化堪称巨大:皮肤变得细腻光洁,身材稍稍纤细了些,脸部线条也柔和了许多,整个人的气质都温润了不少。
当初元照将《姹女神功》交给她时,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咬着牙决定修炼。
就像元照当初猜测的那样,别看庄妍心平日里大大咧咧,仿佛对“长得像男人”的议论毫不在意,实则心底还是有那么些介怀的。
其实她从没告诉元照她们,自己是离家出走的。
庄妍心武艺高强,原是出身名门——她有位师兄,师兄的父母与她父母是至交,师兄父母早亡后,便自幼寄养在她家,还与她订下了婚约。
她和师兄青梅竹马,自小便知晓自己将来要嫁给师兄,师兄儿时也信誓旦旦说过要娶她。
虽是童言童语,庄妍心却当了真。
可随着年岁渐长,师兄越长越俊美,成了门中弟子人人倾慕的对象,她却越长越粗犷,成了男弟子们避之不及的存在。
好在庄妍心心大,只觉得有师兄待她好便够了。
师兄也确实待她亲厚,即便她后来长“残”了,也未曾改变。
可等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师兄却突然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她满心困惑,特意找去质问,师兄才坦言,他从始至终都只把她当兄弟,心中早已另有喜欢的人。
当兄弟?庄妍心当时便傻了眼——若是说当妹妹,她或许还能好受些,偏偏是“兄弟”!
后来她才知晓,师兄喜欢的是刚入门不久的一位师妹。
为了那师妹,师兄不久后便向她父亲提出解除婚约,可她父亲哪里肯答应?
父亲自幼便将师兄当亲儿子,对他与自己这独女一视同仁,还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分明是把师兄当作继承人培养,盼着他娶了庄妍心后接管宗主之位。
现在师兄说不愿娶她,她父亲如何能接受?
其实庄妍心虽喜欢师兄,却并无多少男女之情,想嫁给他,不过是盼着能与师兄永远做一家人。
如今师兄有了意中人,她便也断了嫁他的念头。
只是师兄那句“当兄弟”,着实伤了她的心,至今仍让她耿耿于怀。
后来为了不让师兄为难,庄妍心主动找父亲提出解除婚约——大不了这宗主之位她自己坐!虽说武功比师兄差了些许,可在同龄人里也是佼佼者。
实在不行,她换个相公便是,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多的是?
可她爹却直接递来一面镜子:“你自己看看,就你这样的,除了你师兄,谁还愿意娶?”
庄妍心无奈道:“可师兄现在也不愿意娶我啊!”
她爹却理直气壮:“所以我这不正挟恩求报嘛!”
庄妍心一时竟无言以对。
最终,为了不让师兄左右为难,她干脆离家出走,一去便是好几年。
如今偶尔想起,她还会琢磨:师兄和那位师妹,现在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
等她借着功法变得亭亭玉立,定要风风光光回家,让那些曾经对她爱答不理的人,个个高攀不起!
“这酒真好看啊,就像宝石一般。”扶苏举起酒杯,对准透过葡萄架投射下来的一束阳光,酒液在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泽。
她平日里忙得很,今日难得抽出片刻闲暇,陪元照她们品酒。
“是啊!如果味道好,一定能卖上好价钱的!”许红芍立刻附和,语气里满是笃定。
说着,许红芍、扶苏和庄妍心同时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和曾喝过宫廷贡品葡萄酒的许红芍不同,庄妍心与扶苏都是头一回品尝这种异域风味的酒。
她们虽出身不差,可扶苏家是普通商贾之家,庄妍心家是江湖门派,都没机会接触番邦贡品。
酒液刚触碰到舌尖,庄妍心的眼睛便“忽”地亮了起来,忍不住“嘶”了一声,随即仰头又大大地喝了一口,砸吧着嘴,满脸欢喜:
“甜丝丝的,还有点酸,跟咱们平时喝的白酒、米酒完全不一样!好喝!”
先前因回忆往事而起的那点怅然,瞬间被酒的甘醇冲散了大半。
扶苏则比她内敛许多,小口啜饮后,细细品了片刻,才柔声道:“入口温润,后味带着葡萄的清香,一点都不冲,确实是难得的好酒。”
她放下酒杯时,指尖轻轻摩挲着琉璃杯光滑的杯壁,眼中满是赞叹,“这杯子也做得精巧,透亮得像水晶,配上这酒红色的酒液,相得益彰。”
“元照,听说这是你亲手做的?”许红芍看向元照,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奇。
元照笑着点头:“红姨喜欢的话,回头我送你一套。”
许红芍立刻笑开了花,眉眼弯弯:“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里的赞叹更甚,“先前在宫里喝的贡品,总觉得多少有些腻人的甜,你这酒酸甜正好,还带着股清爽劲儿,要是拿到京里去卖,那些王公贵族指定抢着要。”
她常年在外奔波,最懂行情,一开口便说到了点子上。
元照自己也端起酒杯尝了一口,看着三人满脸满意的神情,嘴角不自觉弯起温柔的笑意:
“喜欢就好,酒坊里还酿了不少,往后有的是机会喝。”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庄妍心脸上,故意打趣道,“庄姑娘的《姹女神功》练得颇有成效啊!”
庄妍心一听,当即挺直了腰板,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眼中满是得意:“是吧?我自己也觉得。还要多亏了你送我的功法。”
元照摇摇头,语气诚恳:“一部功法而已,庄姑娘可帮了我不少忙。”
“不客气,不客气!”庄妍心大大咧咧地摆着手,说着便端起酒杯,朝着元照举了举,“来,咱们碰一个,敬相逢!”
“敬相逢!”
“敬相逢!”
“敬相逢!”
四人同时举起琉璃杯,杯沿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葡萄架下久久回荡。
就在四人悠闲品酒、闲话家常之际,燕燕脚步匆匆地走来,:“老板,有人递了拜帖,想要求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