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上的守护协议
科考船“极光号”的螺旋桨切开南极普里兹湾的浮冰时,林野正跪在甲板上,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嵌在海冰缝隙里的蓝色塑料碎片。这片本该纯白的冰原,如今像被撒了一把劣质的彩色玻璃碴——饮料瓶、食品包装袋、甚至还有被北极熊咬碎的塑料渔网残片,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林队,第32块了。”研究生苏晓递过来一个密封袋,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沮丧,“昨天在阿德雷岛的企鹅栖息地,我们还发现了两只被塑料环卡住脖子的阿德利企鹅,其中一只已经……”
林野没让她说完,只是将塑料碎片仔细放进袋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作为南极生态保护研究站的负责人,他在这片冰原上坚守了八年。最初,每年只有零星的科考队踏足这里,冰原是企鹅、海豹和北极熊的乐园;可从五年前开始,极地旅游突然兴起,载满游客的邮轮像候鸟一样涌入南极海域,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悄无声息的生态灾难。
三个月前,林野在罗斯海的企鹅繁殖地目睹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上百只帝企鹅正趴在冰面上孵蛋,一群背着双肩包、举着相机的游客突然冲破临时围栏,兴奋地追逐着几只离群的幼企鹅拍照。受惊的成年企鹅纷纷起身逃窜,十几枚企鹅蛋滚落在冰面上,瞬间被零下三十度的寒风冻裂。那一刻,林野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回到研究站后,林野立刻联系了全球极地保护领域的学者和环保组织,组建了一支“极地守护团队”。团队里有来自挪威的海洋生态学家艾娃,她曾跟踪北极白鲸迁徙十年;有中国的旅游伦理专家陈默,擅长制定可持续旅游规范;还有来自新西兰的律师杰克,负责将环保条款转化为具有法律效力的公约文本。
第一次线上会议时,艾娃展示的一组数据让所有人沉默:过去五年,南极游客数量从每年不足两千人暴涨到三万人,随之产生的垃圾量增长了十五倍,其中一次性塑料占比超过七成;更严重的是,游客活动导致企鹅繁殖成功率下降了30%,部分海豹栖息地因频繁打扰而被迫迁移。
“我们必须制定一份严格的公约,”陈默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但难点在于,旅游公司追求利润,游客渴望体验,各国政府的监管标准又不统一。”
杰克敲了敲键盘,屏幕上弹出一份草案:“不如从最核心的问题入手——限制人数。每片核心保护区的年度游客总量不能超过500人,这样既能满足少量游客的体验需求,又能将对生态的影响降到最低。”
林野点头,补充道:“还要禁止一次性塑料。游客必须自带可降解物资,从餐具到包装袋,一点都不能留。另外,旅游活动必须与生物栖息地保持至少一公里距离,用望远镜观察,绝对不能近距离接触。”
接下来的两个月,团队反复修改公约草案,光是“垃圾清理”条款就争论了十几次。旅游公司代表强烈反对“将收益10%用于垃圾清理”,认为成本过高;但艾娃用一组照片反驳——在南极半岛,志愿者们需要凿开一米厚的冰层,才能将十年前的塑料垃圾挖出来,每清理一吨垃圾的成本,相当于旅游公司三张高端极地邮轮票的价格。最终,条款得以保留。
最激烈的争议出现在“禁止商业开发”上。有国家提出要在南极建设永久旅游基地,配备酒店、餐厅和观光缆车,理由是“提升游客体验”。林野直接连线会议,展示了研究站拍摄的卫星图:过去三年,仅在南极乔治王岛,就有五片企鹅栖息地因人类基建而消失。“极地不是游乐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这里的每一块冰、每一只动物,都承载着地球的生态平衡。永久设施一旦建成,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