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的秋意总来得早,晨起的风卷着梧桐叶落在医署的青石板上,素问推开书房窗时,恰好见小吏抱着新刊印的《节气养生续编》从廊下走过,书页翻动的窸窣声混着远处药田的晨雾,让她想起十年前初到咸阳时的模样。那时医馆还只是城角一间漏雨的小院,如今却已是遍布大秦的体系,昨日太子派人传话,说陛下有意将医道之事载入《秦史》,让她先整理一份详实的医道发展脉络,也好让史官有据可依。
素问转身走到案前,铺开的白纸上已用朱砂画了简单的脉络:从乡野义诊到医署设立,从分级诊疗到海外引种,十年间的桩桩件件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她正想提笔,门被轻轻推开,秦斩捧着一摞木牍走进来,甲胄上还沾着关外的霜气——昨夜他刚从北境药材储备库回来,听说她要编医道史,特意把各地医馆上报的疗效册都带了过来。
“先歇歇,喝碗姜汤暖暖身子。”秦斩把木牍放在案角,将陶碗递过去,“北境医点说,今年冬小麦播种前,他们派弟子教农户种了抗寒的当归,如今长势比往年好三成,百姓还特意托人送了幅绣着‘医农共济’的锦帕来。”
素问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陶壁,心里也暖了几分。她看着案上堆叠的木牍,有乡医记录的病患康复案例,有学堂弟子写的医术心得,还有海外医馆传回的异域药材图谱,这些都是大秦医道的见证。她喝了口姜汤,放下碗提笔写道:“大秦医道之兴,始于乡野。时天下初定,疫病频发,民多无医可求,余携弟子走村串户,始行义诊……”
写到初设医馆时,素问不由得停了笔。那时她刚在咸阳城外寻了处小院,门板上连块像样的匾额都没有,头一个来求医的是个患肺痨的老妪,家里穷得连药钱都凑不齐,她不仅免了诊费,还亲自上山采了半个月的药。后来老妪痊愈后,带着全村人来谢她,手里捧着自家种的粟米和腌菜,说“姑娘是活菩萨”。那段日子虽苦,却是医道最初心的模样,她斟酌着字句,把这份质朴的信任写进了开篇。
秦斩坐在一旁翻看着北境的疗效册,忽然指着一段记录说:“你看这段,去年北境闹雪灾,医点用了咱们改良的冻疮膏,受灾百姓的冻伤治愈率比前年高了六成。还有西域那边,上个月传回消息,他们用《万国医方集》里的方子治好了当地的痢疾,国王还特意派使者送了匹汗血宝马过来,说是谢礼。”
素问凑过去看,木牍上的字迹是西域医馆弟子写的,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药草图案。她想起去年派弟子去西域时,当地宗教首领一开始极力反对,说外来医术会亵渎神灵,直到素问亲自去了西域,在寺庙前为一位濒死的老僧人施针救命,才让他们放下成见。如今西域医馆不仅能治当地常见病,还把大秦的药材种子带了过去,在绿洲里种出了当归和甘草,这些都该好好写进史里。
正写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学堂的李夫子抱着几卷书进来了。李夫子是最早跟着素问办学堂的人,如今头发已有些花白,却还是每天都要去学堂给弟子们讲课。他把书放在案上,笑着说:“素问先生,这是学堂这十年的弟子名录和课程记录,你编医道史,可不能少了学堂的事。咱们第一批弟子里,有十二个如今已成了各地医馆的馆主,还有三个去了海外医馆,去年高句丽还特意派人来求,想请咱们的弟子去他们那儿办学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