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斩的指尖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停顿了三秒,目光落在“基层医疗机构疗效数据汇总表”的最后一行——西部某县医院提交的中成药使用率较新规实施前提升17%,且患者投诉率下降至0.3%。办公室的百叶窗缝隙里漏进一缕午后阳光,刚好落在文件落款处“国家药监局医疗政策督查组”的红色印章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压下连日奔波的疲惫。
“秦组长,明天去苏省的行程已经确认,当地卫健委准备了近半年的慢性病管理数据,还有三家社区医院的现场调研。”助理小陈推门进来,手里的文件夹边缘微微卷起,“不过刚才接到电话,北方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李教授想临时加个会谈,说是有关于新规下肿瘤靶向药临床数据上报的紧急问题。”
秦斩点头,伸手接过文件夹翻开,扉页上贴着他亲手写的便签:“重点核查数据真实性——是否存在为达标篡改患者病程记录的情况”。这个问题像根刺,从三个月前新规《医疗机构药品临床使用疗效评价管理办法》出台起就扎在他心里。当时政策刚发布,就有二十多家医院联名上书,说基层机构缺乏专业数据统计人员,强行要求每月上报疗效分析会拖慢诊疗效率,甚至有三甲医院的院长在座谈会上直言“这是用行政命令绑架医疗实践”。
“告诉李教授,明天上午十点我留半小时给他。”秦斩合上文件夹,起身走到窗边,楼下的车水马龙里,能看到药监局大楼门口挂着的“政策落地攻坚月”横幅,“另外,把苏省那几家医院的历史数据调出来,尤其是2023年下半年的,对比着看才知道新规到底有没有用。”
小陈应下转身,刚走到门口又被秦斩叫住:“还有,让数据组把全国31个省市的疗效数据做成动态图表,按‘西医西药’‘中医中药’‘中西医结合’三类分,明天开会要用。”
夜里十一点,秦斩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动态图表正以每分钟一次的频率刷新着最新数据:华北地区抗生素合理使用率从新规前的68%升至82%,华南地区患者对药品疗效的满意度评分提高1.2分,东北地区基层医院的药品不良反应上报时效缩短至24小时内。这些数字像跳动的星火,慢慢照亮了他记忆里的某个片段——去年在西北某县调研时,一位老农握着他的手说“吃了半年药,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也没人问过”。
“秦组长,您还没走?”数据组的小张抱着笔记本电脑进来,眼里带着倦意,“刚发现西南地区有两家医院的数据波动有点异常,上个月的中成药疗效达标率突然从65%跳到90%,我们查了原始记录,发现有三例患者的随访记录是后补的。”
秦斩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他让小张把原始记录调出来,逐行核对患者姓名、用药时间和疗效评估结果。当看到“患者王某,服用XX中药汤剂14天,症状完全缓解”的记录旁,附的检查报告日期比用药结束日期晚了三天时,他指了指屏幕:“联系当地卫健委,明天派人去这两家医院核查,重点查随访记录的签字时间和患者联系方式,必须确认是否存在数据造假。”
小张点头要走,秦斩又补充道:“别声张,就说是常规数据复核,避免打草惊蛇。”
第二天上午的会谈室里,李教授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把一叠厚厚的病历放在桌上,指着其中一页说:“秦组长,我们医院有位肺癌患者,服用靶向药三个月后病灶缩小,但按新规要求,必须每月提交一次疗效评估,可患者上个月因为疫情没能按时复诊,数据上报系统就判定为‘疗效不明’,这太不合理了!”